第62章 仓库

  她的私库并不显眼,房子甚至有点破旧,瓦片缝隙里细长的枯草随风摇曳,将种子播撒到更远的地方。厚重的木门没有雕花,两侧还残留着旧日贴的对联残片。门虚掩着,一把大铜锁挂在木门上,下人们正在门前洗刷着一盏连枝灯,另有人将另一盏搬出来。
  两盏灯都有一人多高,各有十七个灯台。每个灯台都分为托盘和灯盏两部分,可以自由拆卸。整体看起来像一株枝叶繁茂的木芙蓉。
  十七盏灯托就是十七朵娇艳欲滴的木芙蓉。枝干上还塑了几只喜鹊,形态各异,好不可爱。
  灯盏的细微处因为磕碰掉了一点颜色,整体仍是极美的,艳丽的釉色在秋日里显现出勃勃生机。
  苏凝一看到就喜欢得紧,对着连枝灯转了几圈,又将空掉的灯盏取下,仔细欣赏着上面细腻的脉络。
  瓷器烧制并不容易,这连枝灯高大,灯身又细,处处盘根错节,是极易断裂的。即便是最有经验的老匠人,十个中能烧制成一个也是不错。何况是彩釉的一对连枝灯,可以说是稀世珍宝。
  这样的东西,对于陈家人来说竟然不足珍贵,那什么才算宝物呢?
  她随着陈无双走进了库房。与想象中的破旧不同,库房里倒是整洁,阳光从高处的窗子照进来,整个仓库干净敞亮,里面的东西也在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摆不下的大件就一个挨一个堆在墙边。
  空气中漂浮着一层微尘,仿佛吹口气就会惊动了这其中的宁静。
  仓库中防水做得极好,四面墙壁包括地面都刷了厚厚一层石灰。尽管没有人常来打扫,角落里蒙了一层灰,却不见有生潮发霉的地方,建造时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她往里走,看到很多宝物被随意地放在架子上,连个盒子也没有。很多东西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尘,失去了原本光彩夺目的样子。
  粗看过去,就有战国龙纹漆鼎,汉错金博山炉,汉白玉温酒樽,鎏金獬豸镇等等。在义阳,无论一户人家拥有哪个,都足够他们吹嘘了。
  库房深处的一面墙上放着一墙锦盒,更让她好奇。外面的东西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尚且放在架上蒙尘。那是什么宝物才配得上被放在这些锦盒里?
  她在好奇的时候,陈昕已经走去打开了锦盒。外面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有这锦盒里的东西能勾起他的兴趣。他记得母亲有许多稀罕的小玩意儿,后面随着母亲病重都被收了起来,应当大部分都送来了陈无双这里。
  苏凝随着他的动作偷眼瞧过去,更是被惊艳地说不出话。仅打开的盒子里就有翡翠青鸟衔环杯,牡丹赤金玛瑙手钏,嵌珠累丝银镯,错金贝母合欢扇,犀角透雕荷叶杯等等,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堪称稀世珍宝。
  陈昕随意地拿起一枚鹿首和田玉印章:“这鹿角还是我小时候摔断的,没想到母亲还留着。”
  “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玉质莹润,触手生温。虽然摔断了一点,拿去再打两个耳珰也是没问题的。”陈无双见他不识货,露出鄙夷的神情。
  “既如此,我就拿去了。”陈昕一翻手,玉印就滑进他的袖子。
  陈无双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劝诫道:“那你让嫂嫂亲自选择纹样,别埋没东西。”
  想了想,又吩咐下人进来。
  “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几样送去两位嫂嫂和祖母那里,就当是中秋节礼吧。我这府库难得开一次,两位嫂嫂既然在这里,也挑一些东西带走吧。”
  宋氏和苏凝看她指的都是包在锦盒里的宝物,也没了担忧,各自挑了一样东西离开了。这些东西中极贵重的,宋氏也有一两件,因此并不受宠若惊。苏凝则是惊讶地捧着锦盒,一直到了汀兰榭还不敢置信自己收到了这样贵重的礼物。
  她看着锦盒里的嵌珠累丝银镯,这么一个镯子,就值十万钱之巨。她父亲的俸禄一年也不过几百钱,十万钱对她来说,简直是高不可攀的天文数字呀。
  另一边,陈宵陈实一家人听说陈无双居然开了私库,还送了许多东西给各处,不由气得牙痒痒。
  陈无双平日里买的东西,价也有限。她府库中可多得是陈夫人,昔日的丁家三小姐的陪嫁之物。丁道迁最疼爱这个小女儿,陪送的宝物不知有多少。他们小时候可是见过下人们将东西运到陈无双的一池幽月,可以说,即便是在他们家最鼎盛的时期,也用不起那样的好东西。
  陈无双原本将库房看得极紧,他们几次旁敲侧击,陈无双就是不松口,他们才悻悻作罢。可如今苏凝才来了一日,她就送了那么些东西给她?
  “她哪里是舍不得东西,分明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陈宵一拳砸在桌案上。
  “无双确实是过分了,我们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她但凡赠一些东西给我们,等我们家东山再起,也可以十倍、百倍还给她的呀。她怎么就是对我们这么大敌意呢?”陈杏云也不住叹气。
  “只恨我时运不济,没能守住家业,如今反倒被这样的黄口小儿欺辱。我胡魁何辜啊。”陈家赘婿胡魁也长吁短叹,大有一副世道负我的样子。
  陈实没说话。对于他父亲的这些话,他嗤之以鼻。若不是这个蠢货败光家业,他何至于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又看看面前丑态毕露的三个人,更是头痛不止。一群蠢货,纵然今日将一屋子的东西都砸尽了,能换来陈无双的库房中的一点点东西吗?
  想到此,他不禁用折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既然如此,更要加紧和那位大人的合作了。扳倒陈家,什么不是咱们的?你们有哭的工夫,不如去打探打探陈家的底细。”
  一番话说的三人无比惭愧,四个人聚在一处,商量着如何完成那位大人交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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