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闲聊

  陈无双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墩子上,问道:“张大嫂,你和刘铁匠是邻居,给我讲讲他们家的事儿呗。”
  张氏挥着帕子,掸了掸门槛上的灰:“嗐,这有什么好说的。老刘是个不解风情的,就知道打铁、打铁,白瞎了一身横肉。”
  说着,又瞥了眼冯七。冯七正在给胳膊抹药,露出的一截手臂比女人还白皙细嫩。
  张氏想到他瘦弱的身板,还有这副病殃殃的样子。又感慨男人再好看有什么用,也不及能靠着一个宽厚的胸膛睡觉香。就这副样子别说行房事了,晚上睡觉都怕把他压死,空瞎了一副好皮囊。
  因而不再看他,又坐回门槛上。
  陈无双盘根问底:“随便说说呗,说不定就对破案有用呢。到时候我们得了朝廷的赏银,也忘不了您的恩情啊。”
  张氏笑道:“不是我有意隐瞒,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他这个铁匠铺也是家里传下来的,他爹就是打铁的,他爹死后又传给他。老刘手艺不错,心眼也实诚,我们这里的人都坏了的铁器都找他帮忙修补。他老婆是庄稼人,婚事是家里给订的。两个人成亲以前没见过面,婚后感情也没有多火热,成婚十几年就生了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又像是想起自己的儿子,不免有些悲戚,叹了口气:“老刘也看得开,对他女儿也是千宠万宠的,偏偏他女儿害了一种怪病,看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家里钱也花光了,他老婆天天哭夜夜哭,他有时候受不了了,就来我这里坐坐,说说闲话。”
  “他女儿是害了什么病?”
  张氏脸色有点怪异,“都说是怪病了,哪能说的清楚?原本他还想着多赚点钱给女儿请个好大夫,大夫还没请来呢,他倒先没了。”
  说着,已经红了眼眶。
  陈无双知道她有意隐瞒,料想从她这里也获得不了什么信息了,就随便劝慰了她一下,拉着冯七离开。
  走在小路上,她低声问冯七:“你可有查验出刘铁匠的女儿得了什么病?”
  冯七沉默片刻,还是如实说:“是脏病。”
  陈无双原本想再到别处找人问问,听到他的话停在原地,低声说:“你帮我把风,我进去看看。”
  冯七瞪大了双眼:“光天化日的,我怎么把风?这家大门对着闹市,小门又被那个老寡妇把守着,你怎么进去?”
  陈无双嗤笑:“当面叫人家嫂子,背后叫人家老寡妇,真是个薄情的男人。”
  “还不是因为你!”冯七低声指责她,然而陈无双已经扒着墙头,翻身进了刘铁匠家的院子,留下他在墙根底下罚站。
  陈无双摸进房间,就看见桌椅倒成一片,上面都是已经干涸变色的血迹。
  来带走尸体的人显然也不明白现场的重要性,将整个地面踩得满是血脚印。即便其中有凶手留下的脚印,也看不清了。
  根据血液泼洒的形状,还有地上的碎碗和发霉的饭菜,堂屋里应该就是一家三口被杀的地方。
  不过刘铁匠一家确实清贫,堂屋里除了桌椅,只在供桌上摆着一尊泥塑佛像,面前摆着一个缺了一角的香炉,香炉下压着几张药方,已经皱得不成样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装点。
  她小心地避过血迹走到了西边的里屋。西屋应该是夫妻俩的房间,摆着一张大木床和一方立柜。
  贴着墙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针线女红,针脚比隔壁张寡妇的手艺好得多。
  这间屋子的窗户被油纸糊上,透不进光。但胜在屋顶上的瓦片已经掉了不少,光束从屋顶打下来,还可以看到屋内飘动的浮尘。
  陈无双接着光翻找了一番,他们家值钱的东西应该被人拿完了,只剩下一些旧衣服和碎木板。只怕等过了这段时间,连碎木板和旧衣服也得被周遭的人卷走。
  陈无双深恨唐逸宁不负责任,甚至不派人调查现场,也不派人保护,不知要错失多少线索。
  但事已至此,抱怨也无济于事,只得转向东边的小房间,希望还能剩下一些东西。
  出乎她意料的是,东边小屋里的东西倒没被人拿走多少,整个房间的陈设相当完整……应当说,过于完整了。
  屋里摆着一张桌子、一方柜子、一张小床、几把椅子,全都被砸得磕磕绊绊,连墙面都被砸得凹凸不平。窗户被用木板横七竖八地钉住,地上散落着碎布片和干草。
  小姑娘不会写字,只到处用碳棒画着混乱的图案,泄愤似的在墙上砸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唯一有些条理的,是桌子上放着一个药碗,上面打了好几根钉,勉强将碗粘在一处。里面的药渣已经干了,粘在碗里,发出难闻的苦臭。
  也许是整个房间都透露着阴森不祥的气息,没有人动这个房间的东西。
  借着窗户缝里透出的一点昏暗的光线,陈无双看到床头枕头下面漏出一小截流苏,好奇地走上去掀开枕头。
  是一枚金带钩,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恐怕价值不菲,而且样式大小还有些熟悉。
  陈无双心想带钩的出场频率也太高了,建康的男人腰间不挂玉佩挂带钩吗?
  又想到刘铁匠的女儿屋里怎么会出现男子的金钩?结合她得的病,里面必然有些缘故。
  她又翻找了一番,确信没有有价值的东西,才翻了出去。
  冯七正在墙根底下逗蚂蚁玩,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跌倒在地上。看清是陈无双,才顺了顺心口,放松下来。
  陈无双出乎意料地没有打趣他,沉默地拉着他离开。见四下无人,就低声问他:“这两年城南有没有劫掠妇女的案子?”
  冯七摊手:“我只是一个仵作,除非有死人,其他的案子我也见不到。”
  陈无双愤愤道:“真是没用。”
  又转念一想,专业的事情还是专业的人来做最好。于是将搜检来的金带钩在袖子里藏好,准备夜里去封信问问鸱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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