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
姚兰溪的精神有点涣散，双瞳不再聚焦，出现了重影。
这跟她想象中王兴汉该有的回答出入太大。
同时，还有王兴汉华丽的词藻。
如果照搬诗词，只会显得他有一点点的文化。
可是王兴汉是加了四个字的。
这两句词，瞬间完成升华，结合当下时政，应情，应景。
循此苦旅，以达繁星。
这两句词的本义是：没有什么是唾手可得的，在抵达繁星之前，我们必定要经历无数个黑夜的日子，熬过苦难，我们就可以摘到星星。
可是加上王兴汉的“小康”和“携众”四个字意思就变成了：小康社会不是一句口号，要有带头的人带着百姓熬过无数个难熬的日夜，我们终将脱贫致富奔小康。
这句话从王兴汉的嘴里说出来，就不仅仅只是有才气那么简单。
用姚兰溪她外公的话来讲，“那个小崽子一看就很会打仗。”
这是扔在人群当中能够快速被识别的人物。
当然，姚兰溪也不会因为王兴汉改的词就觉得他是个人物。
会两句诗词，再吹吹牛逼就能干好工作了？
也许刚从学校出来的人大概都有一股子要改变社会的想法吧！
姚兰溪平复一下刚才失速的心跳，柔声说，“你本应是市直机关的科室科员的。”
“你是主动申请回乡加入到脱贫致致的攻艰战当中来的。”
“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和杨主任还没有商量。”
“今晚我本来也要去一趟县里。”
“关于你的情况待我我跟杨主任商量之后……”
“再和县委组织部的领导请示一下，看看能否酌情考虑一下。”
“你这段时间在河庙嘴村熟悉一下环境。”
王兴汉很激动，“谢谢姚书记。”
转身就欢欣雀跃地出了门。
看到那欢快的背影，姚兰溪面无表情，心叹：年轻真好。
王兴汉一出门，笑容就没了，很平静地想：二十八九的女人，画龄至少二十年，这饼画得太讲究。
乍一听，姚书记给王兴汉承诺了许多。
可是仔细一分析，有任何实质性的保证吗？
一个都没有。
划重点。
和杨主任商量。
再和县委主织部的同志请示。
这不是一件事，是两件事，中间的时间跨度有多大？呵呵！
酌情，酌什么情？当然是这段时候王兴汉在村子里能搞出什么动静。
说白了，就是你王兴汉刚才吹完了牛逼，就该有兑现的能力。
如果兑现了，画的饼就能吃。
如果兑现不了，你给领导画饼，领导不能给你画？
这种事你能怪她吗？
肯定怪不了。
王兴汉下来就是科员，不挂职的情况下，往上调级别，也是主任级科员，还是三五年后。
王兴汉现在要做的就是挂职，村支书目前不在乡镇的正式职务当中，但是个错的选择。
个人职级上去了，等行政职务很难的。
混到退休，不一定有职务。
但是行政职务挂上去，个人职级直接往上靠。
所以，想办法挂职才是正确升迁之路！
如果不出意外，三十岁能干到镇长或镇党委书记，就很牛逼啦。
但是呢！
如果你能力特别，记住，是特别出众。
下面有人推，上面有人拉的情况下。
破格提拔就不用那么长的时间啦。
可是，破格……虽然不容易。
但王兴汉眼下就有两次机会，只要抓住了，问题不大。
从姚兰溪的办公室出来，镇长已经下了班。
大哥在围墙外边的路亚子上蹲着。
看到老二，赶紧把一个皮子烘得酥脆的军屯锅盔塞给王兴汉。
吃饼！
好兆头呀！
王兴汉吃肉饼，王耀祖挑着榨好的菜籽油，时不时地看着老二憨笑。
王耀祖是个宠弟狂魔。
不过小时候王兴汉嘴欠，经常说，“王耀祖根本不喜欢我，他只喜欢二姐。”
“是因为二姐没了，他才把心思用到我身上的。”
王兴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王耀祖经常捶他。
那些年，王兴汉小小年纪不是下塘子里摸鱼，就是进山抓兔子，采菌子，烧蜂窝，取蜂蛹……
没办法，身体缺少蛋白质，想方设法也要让嘴上过过瘾。
等到大了才知道，就王兴汉小时候干的那些事，老大不捶他，老爸会把他打个皮开肉绽，至少惨十倍。
王耀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用他的方式在保护着老二，老二是弟弟的意思……弟弟就是……就是王兴汉……
王兴汉啃饼子，踩着满是碎石子儿的乡镇公路，一边踢石子儿一边说，“镇长在书记办公室发牢骚……”
把他刚才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大哥后。
王兴汉突然问，“看出问题没有？”
王耀祖说，“胡敬富可以没球本事。”
“别人顶多骂他没用。”
“但是他发牢骚说会开得多，钱给得少。”
“这是妄议上级指示精神！”
“还是当着姚书记的面。”
“说轻点，是思想觉悟不到位。”
“说重一点，胡敬富这种人就是党内的歪脖子树，党性原则通通的不要啦！”
王兴汉撅嘴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
于是王兴汉又问，“那你说我就此站队书记。”
“以后的前途是不是就有所保障了？”
王耀祖琢磨片刻，朝王兴汉嘿嘿憨笑，“这个我晓得该怎么讲？”
王兴汉说，“这几年，你看了不下一百本书了吧？”
“我给你写了不下五十封信。”
“你看到的，你学到的，你理解到的，你想到啥就说啥。”
王耀祖憋了一阵子，“我想，还是不要主动站队。”
“在基层干工作，要的就是搞实际工作。”
“搞站队，搞巴结，是政治投机。”
“如果一定要站队，那就站百姓这一边。”
“切切实实为村民办实事，总是没错的。”
王兴汉给大哥散了一支红山茶，还给他点燃，有点难过地说，“大哥，我没带你出去发财，没让你在大城市里安居乐业……”
“你会不会恨我？”
对王耀祖来讲，去哪儿发财，去哪儿安家，好像都不太重要。
一家子能在一起最重要。
知道老二留下，老爸不知道多开心，老妈不知道多幸福。
“兴汉，老爸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有用意的。”
“先让全村儿人人都吃上鸡蛋再说吧！”
“至少我们家，别让老妈总煎三个蛋。”
王兴汉说，“大哥，我们家早就不缺鸡蛋了。”
“老妈只煎三个，为的就是相互谦让，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夫妻和瞌。”
“大哥，妈只是不会说，做的比谁都多！”
王耀祖笑着说，“我可能不明白那么多东西，但是我知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们兄弟在哪儿，家在哪儿！”
“我在道庙里赌了咒，我就是你的本命符。”
“大哥这辈子就是你的天！”
王兴汉的眼眶当即有点湿，大哥，上辈子你当过了……
这辈子让我来当你的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