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钓鱼
水渠来水了啊……
碧波汹涌,折起白色浪花,滋养着下游无数的村镇。
接下来几天又是农村里最忙碌的时候了。
王兴汉看放水,都能看很长的时间。
收回目光时,问大哥,“庙祝怎么说?”
王耀祖说,“老庙祝说他会全力配合你打好脱贫攻坚战的。”
我信你个鬼……王兴汉心里吐槽,瞅了大哥一眼,大哥可不像他笑起来那么憨。
或者说,王家最憨的是老书记。
其实这些年以从农村真正走出去的,也就两条路。
考试考出去,当兵去部队留十二年。
这就是摆脱农民身份的最好办法。
至于你说去打工,那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不算真正地走出去吧!
至于出去做生意发家致富改变阶层的,更是少之又少。
说到王耀祖当兵这件事情上,他七八年年底入伍,即刻奔赴前线。
为什么这么巧?
这跟老书记的战略眼光有着很大关系。
天天听广播,还跟以前的老战友通信。
心中一盘算,必然是要开打的。
马上让大儿放下农具换上戎装,保家卫国。
老书记还在村子时吆喝了一圈,“建功立业就在今天,想去的,能去的,都去……”
结果,也就只有王耀祖去了。
王兴汉哭着也要去,结果被大哥捶了一顿。
王耀祖年纪十八,兵龄十五年。
他从三岁起接受的就是老书记以前在部队上的那套教育。
人家上战场,都想着回不来。
王耀祖压根就没想过死。
进入轮战期。
无数的战友削尖了脑袋捞资本的时候,他二话没说,脱下军装回老家。
等到王兴汉大一点了,王耀祖才跟王兴汉说,“在任何一个地方混,都是有圈子的。”
恰恰那几年,正是部队里最乌烟瘴气的时候。
王耀祖保卫了想保卫的家国,冲锋陷阵眼睛都不眨一下,脱下军装回地方走得毫不犹豫,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味道。
就连老书记都觉得老大可惜了。
只有王兴汉后来才明白,在不属于自己的圈子里挣扎,到头来,付出与收获必是不成正比的。
当时的王耀祖算不明白这笔糊涂账,那就老老实实地守着爹妈,守着弟弟……
永远不亏。
这样的王耀祖又怎么可能憨呢?
王兴汉走神的时候,大哥从桑树上摘了几片桑叶,去堰塘里洗洗,再把乌黑的桑葚摘下来放桑叶上给弟弟过嘴瘾。
王兴汉瞅瞅周围正在土里忙活的乡里乡亲们。
“大哥,人家的桑树,他们不会闹?”
真怕王耀祖来一句,“吃你两个烂西瓜怎么啦?”
还好王耀祖只是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王兴汉,“这是我们家的桑树!”
这特么就尴尬了。
王耀祖对老二很了解的。
以前没去省城前,还不等桑葚变紫,趁着它嫩红的时候,就吃得满嘴流水。
现在居然不认得自家的桑树了?
“刚才在走神,没注意!”王兴汉随口糊弄了一句。
王耀祖也不多想,提醒道:“桑泡儿要洗一下,上面有农药。”
王兴汉点头答应。
回了家。
大哥就该把簸箕拿出来洗洗了。
还有蚕网什么的,趁着今天有时间都给洗出来。
王兴汉记得家里通常养两季蚕,春蚕和夏蚕。
一张纸的养得好的话,差不多能有二百多块的收入。
两季就是五百来块。
这收入在本地来讲其实也挺可观的。
家家户户都有桑树。
老书记家的桑树的桑叶长得最好。
正月里,别人都在忙着过节,老书记已经开始忙着搞架接。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在老书记这个地方是说得过去的。
大哥要把簸箕抱到堰塘边去洗。
王兴汉拿着扁担,似模似样地把桶上的麻绳缠绕在扁担上。
然后挑起来跟在大哥的身后。
别人挑东西,箩篼或水桶晃都不晃一下。
王兴汉挑的水桶乱晃就算了,节奏还不一致,甩来甩去的……
地里、田里的叔叔婶娘们笑着拿王兴汉打趣。
王兴汉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王兴汉说了,他今天要把缸子里的水挑满。
在他没有明确表态需要老大帮忙的时候,老大肯定不会出手。
大不了,明天拿药酒给老二揉揉腰就是了。
可是老大又怎么会知道,老二这个妖是不用揉的。
田坝里的土和田都是粮食的主要来源地。
这年头也没人它们当成宅基地来使。
所以左邻右里的墙挨墙,化粪池挨化粪池。
想打一口压水井,抽上来的保不齐就是屎啊尿的……
河庙嘴为数不多的几口水井都在堰塘边。
吃水全靠挑。
王耀祖洗簸箕的时候,王兴汉就把水桶系在长竹杆上扔水井里。
老大看老二使出吃奶的劲把“一桶水”从井里拖起来。
虽然吃力,但好歹把水桶提上来了。
老大好奇地过来看了一眼……
(o_o)尼玛那一口水刚把桶底盖上,你要不要攒那么大的劲?王耀祖人傻了。
王兴汉才不管大哥在想什么呢,他把桑葚扔桶里,将就那一口水洗干净。
倒掉桶里的水,就坐在田坎上,一边吃乌紫的桑葚,一边看着水渠开的口子处,白花花的水浪再在用最快的速度把六口大堰塘给填满。
王耀祖时不时地会看看王光汉,终于是忍不住地问,“老二,做啥嘞?”
“钓鱼!”王兴汉很认真地说。
王耀祖看看堰塘,再看看老二,手里没杆没线也没钩……
你钓哪样几把……王耀祖打过越南鬼子,时不时地冒两句云滇话好像也正常。
只当老二是开玩笑啦!
王兴汉在算,一亩多宽的网箱到寒冬腊月能出多少斤的鱼呢?
材料成本。
喂养成本。
人工成本。
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千来块钱差不多了。
当然,这只是现金。
但是差不多会把家里粮仓的所有粮食都败光。
老书记会不会炸?
王兴汉盘算这些事的时候,第一条鱼上钩啦。
“兴汉!”
陈德欢的声音很热情,从田埂上跑下来的时候,把他的咖啡色泡沫凉鞋都跑掉了。
倒回去把鞋捡起来,一边往脚上穿,一边单脚往王兴汉的身边蹦。
坐下来的时候,差点倒栽进田里去。
陈德欢等王兴汉好几天了。
今天总算是逮着了机会。
“兴汉,回来几天也不出门。”
“在屋里闷着做啥?”
“你还不好意思?”
王兴汉不接茬,只给他散支红山茶。
陈德欢本来不舍得抽,可是王兴汉的火柴都划燃了。
烟草没完全燃烧所产生的一痒化碳侵袭着他的五脏六腑,但是从陈德欢的口中说出来的却是,“这烟真尼玛醇!”
嘿嘿,王兴汉笑了笑继续吃桑葚。
气氛急转直下。
陈德欢开始酝酿情绪。
深吸一口气,臊着脸说,“兴汉,有事找你商量。”
“晚一点吧!”王兴汉打断他的施法。
陈德欢两眼一瞪,“几句话……”
王兴汉顶顶下巴,“我挑水。”
陈德欢说,“那你怎么不挑?”
王兴汉说,“挑累了,歇口气,等水挑完再说。”
陈德欢拍拍屁股,“我给你挑……”
砰咚……
王耀祖手里的簸箕掉进了堰塘,他虽然没回头,但是背影很僵硬,满是黑线……
这……这就是你钓的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