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欲望是第一生产力
夜饭的点。
桌上摆了四个大斗碗,一个盘子。
两碗泡海椒炒猪肝。
两碗蒜苗炒五花肉。
盘子里装的是两天前油酥的花生米,上面还能看到盐颗粒。
八仙桌虽有四方。
这么多年,老书记和老婆子都喜欢挤在一方坐。
母亲把猪肝和猪肉往两个儿子的面前推了一下。
再把一盘子花生米端到老书记的面前。
累了一整天。
喝两盅,解解乏。
王兴汉特别不喜欢喝酒,哪怕是再回到青年时期。
对这种辣喉咙,喝多了找不到一点好处的液体,王兴汉找不到半点乐趣。
不过,这东西倒是可以用来背锅。
比如:今天喝了酒,没发挥好。
白酒:你清高,你了不起……
老支书咂了一口酒,脸上的皱纹就变得无比狰狞,“明山家里的土现在都没泡。”
“这么多天,天天往屋里盘鹅卵石,他搞啥名堂?”
大儿子摇头憨笑,“不晓得!”
“没问你!”老书记熊了老大一句。
王兴汉大口吃肉,就像没听到老书记的话。
老书记瞪着王兴汉,“老子问你话!”
等王耀祖拿胳膊撞撞王兴汉,后者才后知后觉地,“啊?嗯?你在问我?”
“啊!”老书记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嘴张得大大的,等着答案。
王兴汉说,“你问我,我问谁?”
王耀祖开始往碗里夹肉夹菜,如果势头不对劲,蹲墙角去边吃边看。
老大在老二小时候揍他,那叫替爹妈管教。
现在还管教,传出去叫兄弟反目。
这一点,老大还是心理有数的。
老书记把火压下去,连点三下头,“好好好,黄明山盘石头你不晓得,陈德欢这几天挑了三缸子的水了,又是为啥?”
王兴汉手里抓了两瓣蒜开始剥,看到大哥准备躲,他马上就说,“这你得问大哥答应人家啥了。”
老书记的目光像甩狙,猛地朝王耀祖看过去。
王耀祖的屁股都从条凳上抬起来准备跑了,只得伸着筷子去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在了王兴汉的碗里。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老妈拿着筷子就敲碗,“老二不能吃花生,你记不到了?”
“啊?”王耀祖赶紧从王兴汉的碗里把花生夹出来,“老二不能吃花生的毛病还没有好?”
王兴汉摇摇头,“不晓得,这么多年没吃了,要不……今晚试试,最多就是长红疹子,又不会死……”
其实会死的,吃多了,过敏,喉咙上会长泡,压迫气管,无法呼吸。
更严重一点还有别的病发症。
王耀祖也是记得的。
只不过拿这件事打岔。
老书记大叫,“你们是不是觉得可以把我麻过去?”
“老子在问你们话。”
王兴汉刚把两瓣蒜剥好,放老书记手里,露牙笑,“爸,吃蒜。”
“你不要生大哥的气。”
王耀祖那么乐观一个人,端着碗嘴o得这么大,就看着老二甩锅。
老书记问,“你大哥干什么了?”
王兴汉说,“也不是干了什么,就是觉得德欢可怜,喜欢人家,又怕娶不到。”
“就来找我帮忙!”
“我本来不答应,大哥一口就接到,让我必须帮。”
“德欢天天来挑水,我也只有想想办法。”
老书记瞪了大儿子一眼,转脸问,“那你想到没?”
王兴汉说,“我这两天忙着帮你解决供销社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想呢!”
好嘛!
大儿子就四处招麻烦回来。
二儿子时时想着老子。
这一上一下的差距不就出来了吗?
老书记给王兴汉夹了几块猪肝,“明目的!”
王耀祖喊,“我买的!”
被老书记瞪一眼,王耀祖又把头缩了回去。
老书记咂了一口酒,“供销社的事情,你莫切过问了。”
不过问?你能气一辈子!
当儿子的这点事都办不到,那还当个锤子的儿子。
王兴汉说,“爸,你放心,过几天,童老辈子就要把账本抱到屋里来,请你主持公道。”
“到时候你还去不去守供销社?”
老书记摇头,“不去了!”
老书记好奇问,“他为啥会抱着账本过来?”
老书记对姓童的很有看法,可是从来不在背地里议论。
王兴汉并不多说什么,只道:“你等着看就是了。”
老书记还想再问的时候,就听见旁边一家人屋里传来女人的哀嚎。
一桌上四人,谁也没提那个畜牲东西打老婆的事情。
不过那嗷嗷的叫声听着实在太惨。
老书记拿手抹了一把嘴,站在院子里朝面前的一堵墙就吼。
“赖青山,你是不是要打你婆娘。”
“你曰妈好歹也是个男人,你打女人你算你妈个啥东西。”
“老子是不是好久没收拾你了。”
老书记吼了几句,墙的那一边这才没了动静。
偶尔能听见女人呜咽的声音。
老书记和他的家人们谁也没议论什么,只当是没发生刚才的事情。
……
赖青山的老婆挨了打,还把碗收了,带着一脸的伤躲在灶屋里边哭边洗碗。
有的时候,她真想死了一了百了。
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这种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赖青山打了老婆,反而吃得更香。
吃完后,搓着牙花子去找黄明山。
他要看看黄明山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往坡上爬了几十米,顺着右手边的小道走上去。
左边是果园子,再往上就是黄明山家的堆起来屋脊。
一块大院坝面前是五间连排瓦房。
赖青山听到有人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摸着黑往上走,绕到房子的侧面,就猫在那个地方,探了半张脸,看到门口蹲了两个人。
庙祝手里拿了把手电筒,正把黄明山搞回来的鹅卵石拿在手里一块一块地照。
黄明山蹲在旁边抱着小腿,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很兴奋,期待感也很强。
只是庙祝每看一块石头,失望地扔在一边的时候,会让黄明山有点扫兴。
这特么的是在搞什么东西?赖青山蹲在这里被蚊子咬得鬼火冒三丈。
想一走了之,但是又想弄明白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只得憋着一股子邪火,喂蚊子。
咦?
庙祝发出一声惊讶地的声音过后,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庙祝很认真地把手里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
生怕看得不是很清楚。
又走到院坝中间,拿手电筒的光从上往下打,然后仰着头看。
越看越高兴,“这块要得!”
“这块要得!”
一块石头,要得你妈个啥?赖青山满心疑惑的时候。
庙祝顺手就把石头装裤兜里,然后掏出钱来……
赖青山看得很清楚,那么一块破石头,他居然给了十块,整整十块钱呐。
这么好挣?
你就是把地耕烂,养两季蚕,农业税和双地款一除,落袋能有一千块不?
这么一会会的工夫就是十块,为啥?
赖青山的心里跟猫挠似的。
这年头,欲望才是第一生产力。
不论是挑水的陈德欢。
还是盘石头的黄明山。
又或者眼珠子都红了的赖青山……
他们都是最好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