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下不才,支书一枚
以前老爸要打老二的时候。
老大会抢在前面打老二。
颇有一副,只要我把老二打死,老爸就打不死他的味道。
现在呢,老大看到嘿嘿嘿的老二从外面冲进来……
看到老爸在后面黑着脸追……
也只会张着个大嘴憨笑着。
足以看得出来王耀祖的幸福嘴脸。
老爸很久没这么活力满满的样子了。
书记不当了。
还被人扣屎盆子。
老大前途未卜。
老二不知道以后的方向在哪里 。
嘴上说,多两个主要劳动力,粮食都要多收两千斤。
实际上,老书记还是希望两个儿子的能力不仅限于种地。
所有的压力还到老爸的身上,他其实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跑起来过。
王耀祖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是也只是眼里有活,干活效率高,想法有点多,但是找不到破局的法子。
但是老二除了具备以上老大的这些优点之外。
最难得的是,他总能把老爸老妈哄得特别高兴。
当然,也有可能气个半死。
现在老二人大了,老爸要捶他,老大也不会拦着。
只会在旁看笑话。
前一刻,老爸还要捶老二。
后一刻,老二就把一大缸子茶递到老爸的面前。
老书记跟儿子翻个白眼,不情不愿地一把抢过来,喝了一口,忍不住问,“姚书记找你干啥?”
家里的客人一走,明亮的白炽灯泡就已经关掉。
背光的老书记就是个剪影,黑乎乎的,就像他的心情一样深沉,黑暗……
王兴汉迎着堂屋门外的自然光,笑得很温和,整个人也很轻松。
父子之间的情绪和气场有着鲜明的对比和强烈的冲突感。
不是一个画风。
也不在一个世界一样。
王兴汉说,“姚书记问了一下修路的情况。”
老书记的心被捏了一下子,毛骨悚然的,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兴汉掏出一包老书记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没有见过的烟。
拆开给老爸散了一支。
堂屋外,大哥像大猩猩一样,双手朝四十五度斜上方举得高高的。
王兴汉也给也扔了一支。
老大接住烟,习惯捏着过滤嘴搓着烟转圈圈看是什么牌子。
如果是几毛或一两块的,点着就抽……
如果是贵的,就会跺跺烟丝,那虔诚和珍惜的样子就像洞房花烛夜面对未经人事的媳妇……
好啦,镜头给到老书记。
老爸拿着烟还在发呆,王兴汉划燃的火柴就喂到了老爸的面前。
火光摇曳,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的……
枯井一般的眼神有了火种,也有了一定的神彩……
他夹着过滤嘴,烟离外焰还有一公分的距离,但却依旧把烟点着。
他抽了一口,入肺的那一刻,虽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是从他整个人的状态和身体反应出的细节来看。
这支烟多少给了他一点惊喜。
不过,儿子的事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我怎么能为了抽到一支好烟就有点开心呢?老书记沉声问,“姚书记是不是知道他们捡石头为了发财的事了?”
王兴汉摇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嗯?”老书记追问,“那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王兴汉说,“她说,让我有困难多跟镇长沟通汇报。”
“她说,让我务必要扎扎实实地搞好基层支部建设。”
“突出党的领导!”
“继承我党的优良传统!”
“发扬我党的一贯的作风!”
“不要怕困难!”
“不要有压力!”
老书记听着听着,轻松了不少,姚书记跟老二讲这些,是她的职权,也是工作范畴。
这些都很正常……
不对!老书记的眼皮猛抽了一下,“姚书记凭什么让你继承?凭什么让你严肃?凭什么让你发扬?”
老书记的三个凭什么,其实翻译一下就成了:你王兴汉什么身份?
王兴汉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疑惑的老书记,“就凭我是……三川县平桥镇河庙嘴大队新任党支部书记啊!”
嘿嘿嘿……王耀祖在外面笑得很憨,弹弹烟灰,小心翼翼地缝网。
老妈在里屋给蚕消毒,出来拍了拍儿子的脸,以示鼓励,但她说不出那么多的好听话。
老书记呢,又开始低头找东西了。
谁知道他找什么呢?
反正只要忙起来的样子,就不会憋不住笑。
生怕让儿子看到他欣慰的样子,这种喜讯就会悄悄溜走一样。
老书记转头进了灶屋,一个人躲了起来。
他需要一个人消化这种快乐。
他们这代人的保守、朴实,以前看起来总会让人心里不痛快。
后来才发现,一点点的小惊喜,真的可以让他们开心好久好久 。
晚饭后,八仙桌的中间放着煤油灯盏。
老妈的面前放着个簸箕,里面一把黑黑的老剪刀和无数剪得七零八落的碎棉布。
旁边摆了一盒子自家调出来的酱糊。
老妈正在一层一层地粘千层底。
老二就趴在旁边看着老妈,怎么看都看不够。
老妈呢,时不时也会朝老二看一眼,然后抿嘴笑笑,温柔恬静地做着鞋底。
这个没文化的妇女,将女人的真善美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兴汉以前还是太忙了,忙得填饱肚子。
忙着读书走出农村。
忙着跳出体制下海发财。
忙着跟同行竞争。
忙着稳固资产。
他记不得有多久时间没这样看过老妈。
当然,正常情况下,没哪个儿子会这么煽情。
跟有病似的。
老书记偷偷看了老二好多次,烟都烧到只剩烟屁股了也不知道,还多抽一口,都是过滤烟烧焦的味道。
赶紧扔了烟屁股,还啐了一口,然后问,“这啥烟,大队上买的?”
王兴汉说,“童老辈子给的,我还花了六块五。”
老书记吞了吞口水,终于说到童江了呀……
这是老书记的心病,不过他却不直接问账本的事,而是问,“要不要摆酒席?”
按惯例,村子里的干部上任都会请请客什么的。
老书记的意思上用儿子上任的事情敲打一下童江。
让童江在村民面前拿个态度就可以了。
王兴汉抬起头,收起了在慈母面前的稚子模样,正色地说,“账本不交!”
“该敲打的要敲打!”
“酒席什么的,没必要。”
“拿童老辈子当鸡,杀鸡儆猴。”
“再德欢娶个婆娘当甜头。”
“我这个村支书也就算正式到任了。”
大哥正在洗脚,听后很平静。
老妈在粘千层底,只是微笑。
只有老书记双眼痴呆,大概是被老二清晰的思路给吓到了。
可是,为什么只有老书记一个人很惊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