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善假于物

  吃吃喝喝并不是一种风气。
  而是传统。
  这么多年下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大大小小的项目。
  大大小小的人情。
  大大小小的工程。
  基本都是在酒桌上谈下来的。
  谁家有喜事不喝几杯?
  王兴汉是局中人,同样也逃不了拿着杯子四处感谢,一杯接一杯。
  姚兰溪对这种风气是最深恶痛绝的。
  她不是一样要端起杯子来。
  正应了那句话:我们都知道这世间的无奈,但又不得不无奈地遵守游戏规则。
  在王兴汉的认知里是这么想的:当你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就先改变自己。你对了,整个世界就对了;你不对,看这个世界哪儿哪儿都是刺眼的。
  这也是变通的一部分。
  姚兰溪看到王兴汉很激情地回应着胡敬富让他敬酒的要求。
  看到王兴汉耐着性子听多喝了几杯的杨恒开始发泄心中的不满。
  杨恒从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就拉长个脸,情绪重得很。
  和王兴汉交流起来的时候,就像把王兴汉当兄弟一样。
  搂着王兴汉的脖子,掏心掏肺的样子。
  “兄弟,你怎么这么瓜哟(蠢)。”
  “你的条件,不说省直,市直机关你也是随便留。”
  “你说你回啥乡镇?”
  “你年轻,想太简单了。”
  “我跟你说,我现在是深受其害。”
  杨恒的负面情绪用一种交心的方式给王兴汉倾诉。
  试问,一个刚从学校当中走出来的大学生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是不是也有和他交心的冲动?
  是不是也想掏心掏肺。
  姚兰溪虽然没有看王兴汉这边,但是她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杨恒和王兴汉的交流当中。
  王兴汉这个在官场和商场都混得风生水起的老油条怎么会被杨恒所绑架呢?
  他王兴汉但凡在这个时候敢附和杨恒一句。
  总有有心之人给他记下这笔账。
  可能暂时用不上,但是到关键时刻,拖他一把后腿,还是可以的。
  刚进体制的小兄弟,总觉得老哥哥人好心善要拉自己一把。
  结果呢?受尽了这个社会的毒打。
  到最后还痛斥这个社会的黑暗与恶毒。
  其实不管到哪儿,把自己的嘴闭紧一点。
  热闹可以看,心里可以有杆秤,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看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点都不要表露出来。
  别总想着,他掏心掏肺了,我也要掏心掏肺。
  看看桌上这些大声喧哗,划拳说笑的干部们。
  是不是觉得他们过于放浪形骸?
  他们如果不放浪形骸,怎么让你相信他们喝多了?
  喝多了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
  你以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时候,就有人拿着小本本把你说的话,做的事都给你记下来。
  不是要真实你。
  而是在利益争夺和内斗的时候当作武器,教你做人。
  又有人要高潮了:干啥啥不行,内斗第一名。
  别总盯着自家这点糟粕,了解一下世界历史,你会发现,文明古国到如今文化没有断掉,这就是智慧。
  至于说内斗,其余国家比你想象中更严重。
  好了,回到酒桌上。
  王兴汉正是基于这些可能存在的坑,大碗喝着酒,但是多余的话真是一句没有。
  对了,今天中午他吃了花生米!
  姚兰溪下午要去县城,明天要开一个县委主持的会议。
  饭后先回镇公所去守庙子了。
  胡敬富拉着王兴汉打长牌。
  可是看到王兴汉满脸都是红疹子,“你怎么了?”
  王兴汉也很惊慌,“我不晓得?”
  胡敬富赶紧摆手,嫌弃地说,“你赶紧去医院看看。”
  王兴汉也就顺利脱身了,不用再参与他们的牌局。
  那么王兴汉现在是不是马上去医院看一看他的过敏症状呢?
  呵,这一身的疹子,就等于是红尘中打滚时的诸多无奈。
  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去找姚兰溪共情啊!
  女性思维当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共情。
  这一部分在上本书当中已经讲过,这里就不做赘述了。
  镇公所下午不会再有人回来上班。
  喝了酒,下午打打牌是默认的活动。
  王兴汉到了书记办外面看到姚兰溪在洗头。
  热水器在许多城市已经普及。
  但是绝不包括三川这种县城,何况是平桥镇。
  镇上倒是有理发店,充斥着蜂窝煤的味道,一条毛巾万人用的那种。
  姚兰溪的条件不会去这些理发店。
  她情愿回到办公室把盆子放在凳子上,躬着背撅着囤儿,抠得满头泡泡……
  再加上她伸手在护栏水泥台子上乱摸一气的样了。
  现在的状态大概就像贞子刚从井里爬出来的样子。
  王兴汉本来不想打扰她的,这时也咳了一声。
  让姚兰溪知道有人来了,有个心理准备。
  “姚书记,我王兴汉,我过来给你拿杯子。”
  姚兰溪勾着头,像倒立一样,怕泡泡流进眼睛,脖子被抵住时,声音就是嗡声嗡气的,“麻烦你了,小王。”
  王兴汉拿着杯子舀水往她头上淋下去。
  姚兰溪还慌张地把腿张开一些。
  生怕水溅腿上。
  同时她也将头歪到另一侧避免与小王碰面。
  这动作,这画面到让王兴汉想起了百年润发的广告,王兴汉…….王德发,嗯?好像哪里不对劲……
  等姚兰溪把头发上的泡泡冲干净了,王兴汉再把她塞在后领口的毛巾盖她后脑勺上,老老实实退到两米开外,看阳台外的风景。
  姚兰溪第一时间先擦眼睛上的水。
  立马抬头观察王兴汉,发现王兴汉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
  这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进了办公室。
  过了一阵子才听姚兰溪喊,“进来吧!”
  进了办公室,毛巾挂了起来,姚兰溪的头发湿漉漉的,只是不再滴水。
  手里拿着把红色的塑料梳子,正在把上面掉落的头发给捋下来,耷拉着眼皮问,“我看你和他们聊得挺开的,怎么不和他们打打牌?”(你不是站镇长那边去了?)
  你倒是抬头看看我啊……王兴汉忍不住吐槽,嘴上说,“我来找书记借一下上午宣读的文件,开会时没记全,准备拿回去学习一下。”(不打牌,不扎堆,酒要喝,工作要做。)
  姚兰溪抬眼看着王兴汉,真想把王兴汉的笔记本拿过来看看,他是没记全,还是没记。
  不过,要是拆穿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终于抬起了眼皮,看到了王兴汉的脸。
  姚兰溪惊叫,“你怎么了?”
  王兴汉摸摸脸,“脸吗?哦,没事,我喝酒过敏,只要不喝多,肯定不会死。”
  这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就是人生中的无奈,姚书记,我是不是和你有共同话题了?
  看看姚兰溪走神的目光……
  再听听一惊一乍的语气……
  现在知道王兴汉浑身红疹子为什么还要回办公室了吧?
  没有条件要创造条件,已有条件要物尽其用,这叫善假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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