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无处不在的勾心斗角

  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孩子顺着河庙嘴大队小学右边的乡镇路朝上跑。
  上了一个小坡,就能看到百十亩的小水库。
  县里的大水库才刚放过水。
  将里面灌得满满的,通透的风一吹,涟漪成波纹,波纹成小浪,小浪层层堆叠,把那群上千只的鸭子浪得上下起伏……
  小孩子在小水库的小堤坝上小跑。
  堤坝的另一边就是平整的田,没有梯坎,像是被环山包围起来的沃土。
  跟河庙嘴那边东一块西一块,爬坡上坎的地型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这个大队的菜园土都挨着,黄瓜藤都黄了,再过几天会铲掉当柴烧。
  土的四周种的是李子树,这几天的李子微微泛黄,结的果子有的脆,有的软,不像前几天还会有点涩口。
  若是四月的时候,这里便是大片大片绯红的樱桃。
  小孩子跑进竹林,里面的说笑,打闹,还有打牌扯皮的声音就变得很大。
  这里有家茶馆。
  是大队书记的儿媳妇开的。
  小孩子手里的帆布包在头顶甩得像螺旋桨。
  冲进小茶馆,爬在柜台上,盯着那黑白电视机,过手瘾一般地先拧了个全频道。
  最后只得无奈地把电视停在二频道,看着那满是雪花的益州电视台。
  他把声音开到最大,想压住那些一边打牌一边骂脏话的大人的声音。
  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扭头一看是李强后,就把他那打犟牛的目光收敛了一点。
  正准备当没什么事发生的时候,被李强一把拎到胡敬富的面前。
  “来,跟你胡爷爷背一下你们那个顺口溜。”
  胡敬富手里重着长牌,瞅了一眼小娃娃,“啥子爷爷不爷爷,喊叔叔。”
  李强说,“要不得,你跟我老爸子的班辈是一样的。”
  “这娃娃他爸跟我是一个班辈的,肯定要喊爷爷。”
  “来,跟你胡爷爷背下你们这阵子背的顺口溜。”
  小孩子背,“你的妈是青蛙,白天晚黑叫呱呱!”
  哈哈哈哈……
  一个茶馆里笑翻的时候,小娃娃的屁股上再被李强踹了一脚,“你给老子好生背!”
  小娃娃死死地咬着牙,他从小就听地下工作者被反动派杀害的故事。
  他们的嘴是那么硬,一定要像革命先辈那样,宁死不倔!
  李强他媳妇从柜台里拿颗糖,“好生背,就是那个啥子金,啥子玉的。”
  小娃娃接过糖,一副我也不想招,但是架不住糖真甜的样子,“地质郎,山里走,不出金玉,就冒油。”
  背完了,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就滚去看电视了。
  李家贵还在看自己的牌。
  胡敬富听了顺口溜,琢磨两下,品不出啥味道。
  李家贵扭头看看柜台里烟夹的里放的烟。
  儿子李强赶紧从里面取了一包红塔山。
  河庙嘴的供销社跟这里一比,确实是有点low逼的感觉。
  李强给胡敬富散了烟,给他把火点着,至于刚拆的这包塔山就摆在他的手边,也没再拿走。
  李家贵打了两张牌,这才说,“我打听了一下子。”
  “哪是修特么的啥子路?”
  “那帮龟儿子造谣说的是石头里有玉。”
  “一帮子才去河坝里抢石头。”
  “都说读书人鬼精鬼精的,我以前还不觉得。”
  “王谷子怕这事盖不住,才喊他那个龟儿子才出的主意。”
  “把这些他们盘回家的石头用来修路。”
  “就这么个理由,在镇上居然骗了六万块的贷款。”
  “你们说,这读尼玛的啥子书。”
  “专门回来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了。”
  胡敬富瞅了李家贵一眼,“你批话多,啥子叫骗?”
  “我被骗了?”
  “姚书记也被骗了?”
  “路是不是在修?”
  “活是不是在干?”
  “逼话少说两句,打牌打牌。”
  如果换个人来,李家贵肯定不敢这么说话。
  他跟胡敬富老交情了。
  这么多大队今天都去请胡敬富,为啥胡敬富经常往这边跑?
  还不是小古井大队的招待办得好。
  有吃有喝有牌,耍一天,高高兴兴的,这就是胡敬富最喜欢的生活嘛。
  李家贵也不怕胡敬富生气,只是换了张笑脸,“河庙嘴能拿六万走。”
  “小古井就能拿十万。”
  胡敬富也不客气,“信用社就在那里摆着,你去抢嘛。”
  “还十万!”
  李家贵不急不缓地说,“水库好多年都没清泥巴了。”
  “感觉有点关不住水。”
  “堤坝也有好多年都没修,今年润了个五月,年生不好,搞不好雨水多。”
  “堤坝要是垮了,下面那百十来户人怕是房子都要没了。”
  “还有大队上的计划生育,买流产针的钱都没得。”
  “镇长,你说说,要是没有钱,这些工作,咋开展嘛?”
  胡敬富直接把牌扔球了,“打不打,打不打?”
  “你就是批事多。”
  “人家去信用社贷的款,实打实的工程摆到那里的。”
  “他们现在搞的,是你们两三年前就搞出来的。”
  “当时给你们是直接拨的款子。”
  “河庙嘴大队还要还信用社的钱。”
  “你们还没还?”
  “你还开展不了工作。”
  “你开展不了工作,那你还干个锤子的支书啊!”
  胡敬富反正就是死活不承认,他被姚兰溪掐着脖子。
  他就是不说,款子最后是姚兰溪批下来的。
  这要是承认了,那多没面子。
  一看到胡敬富掀桌子,李家贵也晓得胡敬富一把烂牌打不下去了。
  正好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掀桌子。
  李家贵当即就说,“胡镇长不想打了,想喝酒了,饭弄好没。”
  “摆酒摆酒!”
  两三句话就把胡敬富给哄高兴了。
  李家贵抽空跟儿子说,“这事急不得。”
  “不过河庙嘴那边可以搞一搞。”
  “去跟他们说,镇上是拨了钱的。”
  “他们曰妈当牛做马盘的石头回来,等于是给大队上倒贴。”
  小古井在胡敬富这里要不到钱,那就只有把河庙嘴弄得鸡飞狗跳。
  胡敬富到时候被闹得脑壳皮痛,以后的好事还轮得到河庙嘴?
  “一群光棍,曰妈还翻得了天?”李家贵低声骂了一句。
  李强也奇怪,“河庙嘴修条路起来有个锤子的用。”
  “我要不要费那么的劲去拦一下?”
  “老子……”李家贵扯着嗓子把声音提得很高,又怕那边刚刚上桌子的胡敬富听到,压低了声音,“拦的是路?拦的是王兴汉那个龟儿子!”
  李强挤弄着眉头,“王兴汉?怎么又跟王兴汉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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