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心悦你
奚招把袖中的药取出来给他,“就剩一点了。”末了,他格外坦诚的补充道:“我怕你过早醒过来,下的多了些。”
亓官泽幽幽叹了口气,“心肝儿,你就不怕我醒不过来吗?”
他把药随手递给立于身侧的赵大监,“找条狗来,灌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药。”
不多时抓了条狗过来,当着奚招的面把剩下的药粉洒到一块肉上,那狗狼吐虎咽一块肉还没吃完便倒在了地上,挣扎了没几下,便没了气息。
奚招心口发寒,他看着亓官泽面色凄然,后怕,有些呆滞的喃喃道:“他说是迷药而已,迷药……”
亓官泽呼噜呼噜他的背,再次问道:“心肝儿,你告诉我,下了药,拿到书信后要做什么?”
“把藏在隔壁秋月巷子里的鸽子放了。”奚招嗓子发干,眼里发酸,他想回抱住他,可四肢僵硬无比,一下都动不得。
亓官泽把他拦在怀里,呼噜着他的后背,面对堂前立着的几人时面色森冷,“让人去把那鸽子放了。”
“是,陛下。”有人领命出去。
掷地有声的“陛下”两个字重重的把奚招砸醒了,他抬起头想说什么,可男人先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有事要忙便离开了。
奚招看着他踩雪而去,身子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是陛下。
赵大监见他神色难看,“公子,您要不去屋里歇会儿?没事儿的,您不必害怕。”
奚招听到的最多的便是“没事儿”,“没什么大不了”这几个词了,他想怎么可能没事儿啊,一炷香前,他给当今皇上下了毒药啊!那条狗才被扔出去没多大功夫!
出乎意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几乎是应接不暇的朝他砸落一个个火球,他闭了闭眼,起身,摇摇晃晃进了里屋,和衣躺在床上,床下不远处是没有被清理的茶水茶盏。
怎么会如此呢?
事情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似乎是眨眼间平和的花团锦簇就消失了,藏着的汹涌暗流暴露在了他的眼下。
秦宣玉其实是知道对方是皇帝的吧。
而三郎……陛下也是一早知道他是秦宣玉的人。
奚招觉得自己在汪洋中飘荡,被裹挟着卷进两个漩涡之间。
秦宣玉安插他进威远侯府时,他虽然没问过,但隐约是知道对方有了不臣之心的,皇上会轻饶过他这个乱臣贼子的党羽吗?
秦宣玉没有告知他实情是怕他对陛下有情,又恐他知晓对方真实身份害怕而露出破绽吧。
他是心计深沉,可惜了,陛下同样老谋深算。
奚招心里复杂,放空脑袋时如先前一样下意识的把脖子里的吊坠抽出来捏着,等反应过来时幽幽的叹了口气。
*
所有的太医被召走了半时辰还未归,而宫中秦贵妃来信说陛下并不在宫中,加上信鸽飞来,父子两人认定亓官泽情况不好,父子两人披挂上马。
俗话说兵贵神速,事情讲究一个快字,若是等王聿一干大臣齐齐反应过来那便迟了,当即传了消息出去,整齐的士兵涌入皇城,街上便传来了刀戈之声,百姓吓的纷纷跑回家中,大臣们闭紧大门,深知大事不好,刀戈之声在四周响起,奚招坐起又慢慢躺下。
开始了。
……
冬日入夜时间早,天色蒙着灰色时,房间门被推开,奚招惊坐起来。
亓官泽把他拉起来,将帷帽给他戴好,言语间有种夫妻之间寻常话桑麻的平淡,“事情有点多,在这里不方便,我们得回去。”
奚招垂眸看着他亲自给自己系绳结,末了被他揽着,脚步恍惚的跟着他往前走,一同坐进了轿子里。
马车里烧了碳火,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两人一时谁都没先开口,亓官泽是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而奚招纯粹是心事满满。
半晌,安静被打破。
“秦宣玉呢?”奚招问道。
“死于乱箭之下了。”亓官泽没有隐瞒。
“哦。”
他非草木,日复一日的训练洗脑固然有用,可亓官泽以心相待又不作假,在知道那药是毒药后他对秦宣玉是有恨的。
秦宣玉若真赢了,他也认了,可亓官泽怎么能死在他手上呢?若是亲手杀了亓官泽,他会疯的。
幸好,对方早有准备。
马车摇摇晃晃,轿帘摆动间奚招偏头看了眼,外面红墙之下尸横遍野,他视线上移,看到了皇宫的琉璃瓦顶,很近,并且他们正在靠近。
亓官泽心头高兴,秦家解决了,小妖精神情瞧着低落了些,但还往常一样,并不怕他,他心情大好,语气玩味道:“不求求我饶你一命吗?”
奚招把暖热的白玉坠给他看,“这个保护神兽应当能再保护我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亓官泽不太满意这个限定词,“你小瞧他了,他能护你生生世世。”
奚招淡淡应了声。
“你不信?”
奚招当然不信,哪怕他事先并不知道那是毒药,可他背叛亓官泽的事情做不得假,常人尚且不能容忍,何况是堂堂九五之尊呢?
如今浓情蜜意不介意,那也是心中一根刺,等来日折磨的亓官泽难受了,他的命自然也就到头了。
“我说的话不作假。”亓官泽道。
奚招低敛着眉眼,嘴角讥讽,“陛下当真要独宠我一人?”
轿中光线昏暗,奚招垂着头,亓官泽没看到奚招此时的神情,肯定了应了声,不太喜欢“独宠”这个上下尊卑分明的词,补充说道:“我心悦你。”
“你想我被烧死啊。”奚招没什么情绪道。
“胡说。”亓官泽轻斥。
奚招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亓官泽抓着他的手捏捏,像之前那样安慰他,“心肝儿,你别怕。”
“我不怕。”奚招抬头看着他,“我真的不怕。”
他只是感到迷惘,短短一下午的时间他的情郎成了当今陛下,秦国公府覆灭,秦宣玉死于乱箭之下,他都不知道以哪件事为先生出适合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