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邵青白

  他不断的叫骂令邵青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次的事他有些急躁了，林招一时半会儿根本接受不了。
  他沉默的开始穿衣服，房间一时无话，窗户外的声音开始清晰的传进来。
  淅沥沥的雨声，楼下那些喊着下雨的话模糊又隐约能听出个大概。
  “邵青白……”
  邵青白看了他一眼，比林招自己还要懂他的心软，“没事儿，我打车走。”
  林招轻轻的嗯了声，“伞在门口的抽屉里。”
  “好。”邵青白应了句，他穿好衣服，准备和人说再见的时候听见床上的人又轻轻的喊了他名字
  “邵青白……”
  “嗯？”邵青白喉咙里应了声回头瞧他。
  “你疼不疼？”林招问他的脸。
  邵青白“啊……”了声，漫不经心的调子拖着有点长，“你打的再狠点儿也没关系，反正我会讨回来的。”
  林招不说话了，恹恹的裹着被子缩成了一团。
  邵青白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乖，我走了。”
  “嗯。”
  顿了顿，邵青白趴在他耳朵边又道：“没觉得你不好，没想故意玩你，更不会信那些流言的，我亲你，纯粹是因为我混蛋，不是因为觉得你不干净所以无所谓。”
  林招抽噎了声，回应道：“知道了，混蛋。”
  邵青白还觉得不够，“我喊你心肝儿宝贝儿，是真的疼你的。”
  林招心说，你是真的想把我养在你的笼子里。
  他蒙起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
  *
  到了十二月，一切萧索起来。
  林招在不知不觉的妥协中退到了崖边，可邵青白还在咄咄逼人，而且，他满十八了。
  清晨，邵青白给他带了温热的桂花奶来了学校，还有热腾腾的小笼包，林招沉默的吃着，眼睛盯着课本上的单词。
  昨天，他妈妈说要出差，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说话时，邵青白也在，他那时吃着他十八岁的生日蛋糕，笑吟吟的看着他，林招的心都提起来了。
  终于，等中午吃饭时，邵青白提出了这件事，问他晚上要不要去他家睡。
  林招说，“不要。”
  他不要。
  不要睡在邵青白身边，他要离他远远的。
  虽然形容奇怪，可能勒住邵青白的链条确实少了一根，他离他更近了，林招感到了害怕。
  这种害怕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已经忘了，可当他有意识的在躲着邵青白时，他才突然意识到对邵青白的畏惧快要成为参天大树了。
  晚自习下课前半个小时走读的可以提前放学，林招背着书包走在前面，邵青白的影子从后面跟上来同他影子肩并肩。
  “邵青白，我要回家了。”
  “我知道啊。”
  青年歪着头，笑着看向他。
  晚上的风萧瑟清冷，一股股的寒意无孔不入。
  林招揉了揉鼻子，慢吞吞道：“你要想亲我的话，这里没有人。”
  他其实想说，你别跟着我了，可对方不会听的，他能做的就是把饵食摆在他前面，希望他吃完能好心情的回去。
  邵青白的轻笑消散于风中，邪气停留在脸上，他的沉默令林招心慌害怕。
  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长变形的如同怪物，林招主动上前半步，拉住他的手，软声哀求道：“你亲啊，亲完回去好不好？”
  邵青白握住他的手，“快回家吧，你冻的开始发抖了。”
  林招被他扯着向前走，不敢忤逆，又不想顺从，他牙齿发抖，磕磕绊绊道：“我不是冷的。”
  “你手心里都是冷汗。”邵青白晃晃他的手，头顶的路灯在投射在他立体英俊的五官上，被风吹的凌乱额发，微凸的眉骨挡住了眼窝鼻梁，林招看不清他的眉眼，入眼只有一片模糊的黑色阴影。
  他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猛地甩开他的手，大步朝家里跑去。
  风声在他耳朵边呼啸而过，像刀子割着他每一寸皮肤，再快些，再快些……他不要被追上。
  他不敢回头看，只能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乞求上天让他不要被身后非人的怪物追上。
  楼道里感应灯光被林招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一盏盏亮起，他掏出钥匙，开门，紧绷的精神在门中卡进另一个人半个身体时彻底崩溃。
  大门被青年关上，客厅的灯被青年打开。
  明亮的光铺盖在屋里每一寸角落时，邵青白看清了林招惨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眼眸，他苦恼的蹙起眉头，“你害怕我，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而已。”
  他看着小美人惊恐的眼神，叹了口气，“我不亲你了。”
  话落，邵青白往前迈了一步，与此同时林招后退三步。
  本就不多的耐心因为对方的动作彻底散了个干净，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下一秒，林招心有所感的扑过去抱住了他，额头轻蹭着他的肩膀，“你说过不亲我的，不许反悔。”
  “好。”邵青白呼噜呼噜他的后背，张牙舞爪的不满收拢在一起，又成了散漫不羁的懒洋洋，只是和平时相比多了几分餍足惬意。
  林招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脑袋里还在想刚才的事，可很快他就没工夫想这些了，邵青白钻进了他的被子里，他的腰间横上了一条滚烫的锁链。
  “心肝儿，我不亲你了，你就不能主动亲亲我吗？”
  林招睁开眼睛，胡乱在他脸上印了一下，软软道：“邵青白，快睡吧，我好累了。”
  “那好吧。”
  听到他勉强答应了，林招长舒了口气，尽量忽视掉旁边存在感极强的人，强迫自己赶紧睡着。
  可越是这样，他头脑愈发清晰，黑夜里，察觉不出时间是如何流逝的，只是在某刻他眼皮前隐隐约约透出一些光。
  微弱的手机光线在习惯了漆黑中眼睛里过分刺眼，邵青白眯着眼睛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四十八分，距离他们躺在床上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嗯，小美人还没睡。
  眼前光线亮了些，林招瞬间想到是邵青白，他在拿着手机照自己的脸。
  不要慌。
  不能慌。
  林招告诫自己，身体却如同浸在寒冰中，寸寸冰封，变得僵硬。
  邵青白习惯了光线，玩味的看着身边小美人眼睫颤的像是风中羽毛，放松的神情渐渐绷起，眼睛越闭越紧，还装睡不愿意醒来。
  一，二，三，四……
  林招默数着秒数，希望在下一秒这点光亮就能消失，眼前能恢复一片心安的黑夜。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他要窒息了。
  他挪动着身子，闭着眼睛把脸埋在邵青白怀里，很紧很紧。
  青年的胸膛颤动了下，一声轻笑传来。
  “你要把自己闷死吗？”
  “邵青白，邵青白……”
  林招搂紧了他，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流出来，喊出的名字饱含着喑哑与难过，尾音缠绵着的疲惫与乞求。
  “怎么还哭了？”
  邵青白奇怪道，是打心底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可怖惊悚，他以为小美人是想起了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毕竟今天又有人说小话乱造谣被他听到了，他搂紧了他，“不怕了，我护着你，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
  “邵青白……”林招泣不成声，趴在他怀里泪流如雨。
  他不敢告诉他，他是他新的噩梦。
  以美梦的形式出现，成了林招无法摆脱的噩梦。
  他比他们更强大，以林招向往无畏姿态出现，肆意妄为，恣意纵情，不在乎任何声音，内心强大，身手强悍。
  他曾是他无与伦比的美梦，因此当梦境破碎，那层别有所图的温柔被破开后，他比他们更要强势，连黑夜都不留给他。
  他逃脱着各路鬼怪，扑向一个温暖的怀抱，正当因它们不敢上前而暗自窃喜时，这个怀抱热度变成了他无法承受的滚烫。
  邵青白呼噜着他的后背，说着自以为哄人，实则令林招愈发胆寒的话，“我以后都会陪你的，不怕了……”
  高强度的学习，林招精神本就很疲倦了，在哭泣中疲惫的睡了过去。
  *
  林招从办公室出来发现走廊上站了五六个男生，全都高高的，是别的班的男生，林招见过他们问别的同学们“借钱”他曾经不经意的听人说过，他们是一中的校霸，不学无术，天天逃课上网打球泡妞，活动资金都是同学“友情捐赠”的。
  他们手插在裤兜里，烟盒露出一角，嘴里不带脏字就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把走廊几乎快挡严实了，林招拿着书立在一旁，也不敢让他们让让，又不敢多看他们，理他们远远的装作看风景。
  “虎子，烟给我一根。”
  “没了。”
  “艹！老子都特么看见了！”
  “老子剩的也不多了，你问别人要去。”
  “听说三班转了新学生，挺猛的。”
  “我也听说了，叫什么白的。”
  “聊点儿妞儿行不行？你俩天天聊男人，我真特么服了！”
  “艹！你特么找死是不是！”
  不同的声音混在一起，林招侧耳听着，余光见他们打闹时走廊另一边空了出来，寻了个空隙，像条鱼赶紧溜走回了班里。
  他刚坐到位置上，邵青白的关怀就来了，“怎么回来这么慢？不会？”
  “会，没事儿。”林招说着脸往墙边一扭，趴在了手臂上。
  他背对着邵青白，眼睛睁着那面沧桑的墙壁，划痕，笔印在林招眼里慢慢成虚化的黑白色，他眼神渐渐放空，心脏在咚咚咚的跳动着。
  在刚刚某一刻，他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破土而出后它在他身体里野蛮生长，邪恶蚕食着血液化成了他的经脉，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想控制，他想把那一瞬间产生的念头挥开，可是他越控制越去想。
  像是一道甩不开的影子，像是邵青白，挥不去，散不开，密密麻麻的裹着他。
  邵青白瞧着他不像是没事儿样子，语气更加轻柔道：“心肝儿。”
  林招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大了，他感觉到缠在腰上的手臂，他感觉到对方在他身后的吐息，接着他感觉到对方像是在摸一只温顺的动物那样呼噜着他的后背。
  他心里发凉，手脚渗出冷汗，弓起的后背上邵青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一点点绷紧，呼噜后背没有用了。
  “怎么了？”他又问。
  “邵青白，外面有人说我。”
  林招听见他自己这样说，鬼使神差的他竟真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邵青白眯了下眼，“哪几个？”
  林招纠结着没有回答，指甲抠着桌面，疼着他咬牙。
  “快上课了，真不说？”
  他听见对方的诱哄，丝丝凉意洒在林招耳朵边，他受不了了，他的心脏被拉扯着，想赶紧逃离邵青白这个怪物。
  “二班走廊那边，六个男生。”
  他说完，把脸埋在了手臂里。
  “下次有人欺负你，你都要像今天这样告诉我。”邵青白在他背上拍拍，“乖，不怕了。”
  凳子响了一声，林招感觉到邵青白站起来了，他指甲死死抠着桌面，在最后一秒，还是没有去拉住他的衣服。
  他真的很坏。
  坏透了。
  *
  邵青白离开不到五分钟，上课铃便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上课三分钟后，邵青白还没有回来，老师下来问他，林招摇了摇头，再次撒谎，说了不知道。
  一整节课邵青白都没有回来，他逃课了。
  四十分钟的课程，林招全程心神不宁。
  邵青白身手厉害，可对方或许更厉害，他们六个人，邵青白真的能打过吗？
  他听说为首那个之前把一个外校的人手给弄骨折过，他真的想邵青白受伤吗？
  邵青白，邵青白……
  他在帮他，而他利用他的关心加害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邵青白。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
  邵青白一出门就看到了小美人说的那几个人，周身那股流里流气的气质十分容易的普通同学区分开来。
  “刚刚是你们几个堵的林招？”
  “谁？不是，你特么谁啊！”
  “邵青白。”
  “哦，新来的啊，别特么找死，滚远点儿！”
  “老子特么叫你滚远点儿没听见？”
  “艹！找事啊！你特么知道老子是谁吗？”
  “不在乎你是谁，但确实是来找事的。”
  “呵！你小子挺狂啊！”
  “走，哥几个带你换个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