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置
-1358年1月23日，大雪
连日的大雪，世界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白茫茫的一片下是无数的尸骸，有人类的，也有怪物的，尸骸堆积在一处被层层雪花覆盖。
阳光是无力的苍白，透不过云层，照不到地面上，时间都成了阴沉沉模样，灰扑扑的死气与被冻住的腥臭味在空气中。
“裴策，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许招关上了窗户，隔绝了空气里味道，他有些紧张的蜷了下手指，还是决定坦白相告。
他能感觉到裴策在紧张，在烦躁，他不知他那种情绪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那些负面情绪都与他有关，他在忧心他的性命，担惊受怕，又不曾在面上表露出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是他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真的无所畏惧，因此，他想坦白。
告诉他，他们可以无恙的活下去。
告诉他，他是真的有能力保护他，他许下的诺言不是一句空话。
他犹豫了良久，此时对上男人黑眸再次犹豫了，他是个……怪物啊！
裴策真的会不介意吗？
许招咬了咬下唇，指甲戳着自己的手心，那股刺痛令他再次胆怯起来。
那一瞬间许招想了很多，很多。
他喜欢裴策吗？
喜欢的吧。
可那种喜欢什么时候成了非他不可呢？
许招想不明白，他觉得没有，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裴策，他想不出来爱从何时诞生，只知道自己内心唯一的想法就是将裴策绑在身边。
似乎在深入骨髓的爱意诞生之初，占有欲就先一步野蛮生长起来了。
他想抓住裴策，像是抓紧他人类的身份，哪怕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许招突然意识到，那些怪物的血液好像已经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了，在不知不觉中，又或者在他本身的从容或者早有预谋中。
他和裴策做那些真的是因为爱，还是为了牢牢把裴策拴在他身边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想和裴策在一起，已经不太在乎裴策是否想同他在一起了。
他对裴策的占有欲，超过了裴策对他爱。
许招呼出一口气，突然不想说了。
他想起今天裴策还没起床时，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怪异的，妖诡的，非人的。
裴策看到的话会被吓到的吧。
那么他要还想和裴策在一起的话，就成强迫了，可他不想强迫裴策的，不如还是瞒着他吧。
裴策也看出的吞吐，主动道：“不想说就不说。”
许招沉默了会儿，换了句话说道：“裴策，以后再轻点儿啊。”
“啧。”裴策顶了顶腮帮子，十分有求知欲的问道：“已经很轻了，还能怎么轻呢？”
“可是……”许招舔了舔嘴唇，轻声撒娇道：“再轻一点嘛~”
裴策盯着他被舔的水润嘴唇，眸色微微加深，“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不如现场试试，你告诉我怎么轻？”
“昨天下午不是才……”许招说了一半没了声音，见他似乎想，不忍心拒绝，商量道：“晚上吧？”
“行。”裴策没逼他，“晚上。”
大概是晚上许诺了某人一顿大餐，许招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午觉起来，已经下午三点了。
四点的时候，有巡卫队过来说想同裴策聊聊。
裴策原想和许招一起的，许招借口不想去，没有动，在巡卫队的人来之前，他已经接到了消息，对方想和他聊聊，是故意支开裴策的。
“你们要带他去哪儿？”许招以为在院子谈谈就好了，可他们把裴策带到了车上。
许招有些不安的烦躁，像是戒断反应一样，来的又快又猛，直到对方说了句话：“你不觉得你现在太过情绪化了吗？”
许招身形定住，停下了想追出去的冲动，安静的坐在了沙发上。
对方在他对面坐下来，开始说起了正事，“现在事态紧急，我们希望你能复活季胤川。”
“嗯？”许招有些诧异的解释道：“我可能不行。”
对方愣了愣，过了会儿才道：“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能操控时间吗？”
“只是操控时间而已。”许招回道。
话落，过了两秒，许招才听见对方说道：“既然是操控时间，在一个人身上时间流逝不是更好操控？”
“根本不是一回事儿。”许招看着他，心中怪异感更甚。
和前两次一样，这次对方同样顿了两三秒，才回道：“没什么不一样，你试试。”
“怎么……试？”
这句话还没出口，许招看见唐队进来了。
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被人押进来的。
他身上有血，也有别的液体，或许是怪物的血液，黏糊糊的绿色黏在他肩上，由于步履蹒跚还被人狠扯了下胳膊。
根本没等许招回过神来，唐队就被旁边的人一枪结束了性命。
他甚至来不及惊讶，来不及震惊，一声枪响，活生生的人就倒在了血泊里。
赤金环瞳刹那显现。
“现在可以试试了。”
许招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满脑子唯一想到的就是被这群人带走的裴策。
*
“我们需要和裴先生谈一下……”
“不行。”在一旁的清醒过来的许招想也不想的打断道。
而就在许招拒绝后，对方似乎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抽出了腰间的枪械，枪口正对了裴策心口。
距离太近了，许招甚至来不及拉他一下。
那短短一瞬的功夫，时间再次回溯。
他从床上惊醒，看着旁边被他动作而弄醒的裴策，没有迟疑的快速开口道：“裴策，有人要杀我们，我们得赶紧跑！”
像是为了应和许招的话，轰隆一声，房子半边便经历的炮弹的洗礼，房子开始摇摇欲坠。
裴策顷刻清醒，拉着许招迅速朝外跑，还不忘拿上武器，可对方的扫射几乎是全覆盖的。
许招被裴策拽着躲在一个死角，耳畔是沉重的世界坍塌的声音，手掌心是灼热温暖的温度，许招不合适宜的笑了下，掰过裴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亲了下。
下一秒，许招站在窗前，外面是皑皑白雪。
裴策坐在沙发上，余光突然之间扫到了一抹极其鲜艳的红色。
飞快的扭头一看，就见落地窗前，他家小妖精长出了一对巨大的翅膀，一对很是眼熟的红色翅膀。
几乎是同时，爆炸声响彻在耳边，无数子弹扫射过来。
裴策看不到前面具体的情况，只看到了红色蔓延开来。
足矣让整栋楼都摇摇欲坠的攻击下，裴策毫发无伤。
他心里咯噔了下，站起了声，他比对方要高，视线轻松越过了他的肩膀，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怎么说呢？
如同，末世那时丧尸围城。
他们楼下一片奇形怪状的怪物，前仆后继想冲上来，又在烈火中被焚烧成灰。
甚至那些子弹都在远处被烈火燃烧，爆炸。
裴策眉头不太冷静的上挑了下，走近了站的的笔直的人，歪头瞧了对方一眼。
然后，看到了除翅膀之外另一件熟悉的事物，赤金环瞳。
“裴策……”
许招察觉他过来时，身体就紧绷了起来，此刻声音低低的唤了声，带着不自知的欲语还休的缠绵与忐忑看向了男人。
而后，出乎意料的，被男人在眼尾亲了下。
“好久不见。”
裴策说着，有些怀念又在他眼皮上亲了下。
许招懵懂了“啊？”了声，“什么啊？”
“没什么。”裴策温柔道，脑袋搭在他肩膀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睛，他这副样子弄得许招有些无措，刚刚的从容消失无踪，有些害羞的红着耳朵根道：“裴策，你别一直盯着我看啊。”
裴策笑了应了声好，移开了视线，看向下面疯狂涌入的怪物，蹭蹭他白玉的脸颊，“谢谢你保护我啊，心肝儿。”
“嗯。”许招不自在的应了声，紧张消散了一大半，他余光看着比他还要风轻云淡的男人：“裴策，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眼睛很漂亮，翅膀嘛……有些碍事了，都不太好抱你了。”
许招心都提起来了，听见他说了这么句话，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你不问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和王阶卡牌了融合了呗，还能是怎么回事。”反正不可能是他家小妖精真的活过来了，裴策泄气的间想到。
许招默了会儿，道：“是，和王阶卡牌融合了。”只是不是神圣王阶卡牌，而是怪物王阶卡牌，他还是没有和裴策，只是说道：“裴策，我能回溯时间。”
“哇哦~”裴策真心实意的惊叹了声，“心肝儿，你这么厉害！”
“我们已经死了三次了，加上最初那次，已经是第四次。”许招又道，夸张，但又不算夸张，“这是第五次了。”
裴策沉默了，他不说话不代表他没有思考，大约过了三秒，他对许招道：“我没有感觉到，也没有相关记忆。”
“是，就应该是这样才对，可对方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每次回溯时间，他就能一瞬间感知到，并且立马发起攻击。”许招道。
第二次时，许招就知道不是巧合了。
他曾回溯过时间，当时，没有人感觉到，可是对方则每次都能感觉到，甚至在第一时间感觉到。
“他不仅知道，他还知道一次成功不了。”裴策沉稳的说道，“你最初回溯的时间点不是这里吧？”
“嗯，我已经把时间往后推迟了，可是他们还是早有准备。”许招道。
大楼已经坚持不住，碎石纷纷下落，裴策亲亲他耳朵，眼神冰冷的看着楼下的蜂拥而上的怪物，说道：“再往前，退三天。”
“好。”
*
裴策觉得天上掉馅饼了，他家小妖精反常的想和做些快乐的事情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只是他看着对方有些发白的脸色，没有被冲昏头脑，而是冷静的问道：“心肝儿，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
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回事儿，好像是一错眼的时间对方就成了大病一场的模样。
“没事儿。”许招拉着他的手，“裴策，我们一起洗澡啊。”
“啊.......？”
这太过匪夷所思了，一起洗这种邀请他几千年都没听过十句。
裴策迷迷糊糊的被拉进了洗手间，看着脸不红心不跳没一点害羞之色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平时亲一下都要脸颊微红的人此时此刻太过冷静，和平时的态度判若两人，是以裴策再没有说其他的，那点儿旖旎的心思随着看见对方打开水龙头让水哗啦啦的流时消失殆尽。
“出什么事了？”裴策凑到他耳朵边轻声询问。
许招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姿态依赖的靠到对方怀里，贴着男人的胸膛汲取着对方的温暖，“裴策，时间被我重置了。”
“这是第五次。”
“有人要杀了我们。”
第一句话，裴策听的疑惑，可当许招第二句话出来，裴策脸上的神情成了冷肃，当第三句话出来，裴策眸色暗沉如墨。
他很快就理顺了事情的前后逻辑，王阶卡牌被许招融合了，由此诞生的异能是时间重置，因为有人要杀他们，所以许招触发了异能，连续五次后，时间被重置到了此时此刻。
“心肝儿，你知道是谁吗？”
许招摇摇头，“对方没有现身。”他说着沉默了会儿，想起那些围在他们楼下的怪物，猜测道：“.......应该是复生，可巡卫队里面可能也有他们的人。”
裴策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而后良久没有说话，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过了许久，许招听见他问：“之前时间倒退的每一次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吗？”
许招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对！”
虽然他可以将时间重置，但对方步步紧逼，似乎是在对方的网上，每一下行动都能被人察觉，不容他喘息片刻。
裴策见他脸色差劲儿，掐着他的腰轻轻松松把他抱到了洗手台上，“心肝儿，先歇会儿。”
“嗯嗯。”许招点着头，拉着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前，手脚并用，一起圈住了他。
裴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来回应他的依赖与害怕，“别怕。”
男人手掌心的温热并不能像之前那样缓和了许招的不安，他闭着眼，躲在他怀里，和不久前或者说和曾经未来某一刻站在窗户边焚烧怪物的人截然不同。
“裴策，我不能一直重置时间的。”
“我已经有些累了。”
这是许招无法放松的原因，他的力量还不够强大，简单将时间回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好，一下回溯了这么多天，许招疲惫的想睡觉。
裴策低头，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他没有再进行那些有些没用的安慰，而是说道：“倘若每一次对方都能感觉到时间重置，那这次应该也可以。”
许招瞳孔紧缩，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裴策接着道：“对方能感觉到时间变化，并且不受时间重置的影响，他的能力必然不输你。”
他说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唐钧的电话，直接了当的道：“我们濒死五次，现在时间重置，你知道些什么吗？”
唐钧一听，直接联系了季元湛。
哪怕是这种危机时刻，有关许招的事都是大事，一个王阶怪物卡牌所带来的影响并不比现在的危害小，是以，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季元湛就开始往回赶。
袁婧晗就在本地，她不到半个小时就达到了别墅前，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姑娘。
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头发用发绳编起，自然垂落在肩膀两侧。
“她叫辛雪儿，天赋异能是【感知】。”袁婧晗道：“和她同样有这种能力的还有一个人，复生的领袖。”
袁婧晗故意隐去了辛雨的名字，和辛雪儿的来历，想省掉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亦是刻意抹去季胤川身上的一个污点。
这一切都是因为复生而起，复生针对他们完全可以理解，许招不理解的是另一件事，“为什么复生想要复活季胤川？”
在许招看来，复生是要摧毁世界的邪恶组织，可这样一个组织却希望威逼他去复活一个救世主，这似乎是相悖的。
“不知道。”袁婧晗说了谎，季胤川和辛雨在一起时她就觉得不可理喻，她觉得季胤川疯了，再或者是被辛雨迷惑了，可季胤川是清醒的爱上辛雨的，他知道她非人，可还是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