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相请(上)

  有人马自陆陵、沙天河身后而来。骑马走在前头的,是七名头戴面具的男子。七名男子身后,一众弓弩手骑着马匹,声势浩荡,缓缓而来。他们各个身穿白衣,头戴蒙布,身前横挎一把银色弯弓,身后背负一匣子箭羽。
  人马径直奔向沙天河,及至沙天河跟前。七名男子勒马停待,他们也不说话,只是纷纷向沙天河躬身行礼,甚是谦卑。七名男子身后的一众弓弩手,见了沙天河,也急忙整齐参拜,甚是虔诚。
  沙天河点头,来人他都认得。他伸手示意,让诸位兄弟免礼起身。
  随后,沙冥与场上一众弓弩手,见了这七名男子,单膝及地,叩拜行礼,低声说道:“沙冥拜见七位当家。”
  七名男子中,走在最前者,点头应声,“都起来吧”。
  沙冥与一众弓弩手缓缓起身,退到旁侧。
  那男子挥手示意,身后几名弓弩手,立即会意,急忙牵了五六匹马过来。
  马匹在沙天河几人面前停下。沙天河收了长枪,翻身上马。陆陵、李千言与沙冥,收了兵刃,也相继翻身上马。
  那牵马的五六名弓弩手,松开了所牵马匹的缰绳,而后自马背而下。他们三两结伴,合力将场上的弓弩手尸体陆续抬上各自马背。
  众人将场上尸首收拾干净,准备妥当。
  沙天河策马奔驰,与陆陵众人先行。五六名驮载死者的弓弩手紧随其后,向西而去。七名男子留在场间,率一众弓弩手断后。其待沙天河一行走远,这才骑马,缓缓而退。
  王府统领与几名护卫,护送大公子司马啸已经离开,回身后营帐治伤。
  场间贺老眼见陆陵一众人马突然聚集,掩护撤退,心头气恼。王府一众护卫及召集的江湖人马,死的死伤的伤,已无力再战,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陵一众,正大光明,安然撤退。
  贺老双唇发抖,心生无明业火,他不愿服输。贺老招手,唤来传令兵,厉声说道:“你持我王府令牌,火速通知西城衙役。东川王府刺客一众百余人逃窜西城,就算西城全部衙役尽出,也要将他们擒拿。”
  传令兵领命,骑了快马,火速前去西城传令。
  “回禀贺老,帮衬陆陵的人马颇有来历。您老请看……”陈婉雪细看场上死者身上箭羽,发现异状,急忙向贺老禀告。
  “有何实情?从速说来。”贺老声音低沉追问。
  “贺老你看,这箭羽皆为银色。银箭身上,雕刻一把无弦之弓,另有几道复杂火苗纹饰。这复杂火苗纹饰,据我所知,为神箭阁历代阁徽。非行走江湖多年者不可识。银箭箭头做成锥状,也与平常之箭不同。银箭能穿甲而过,做工精良,看这银箭之材,想必是熔岩玄铁。”陈婉雪手持箭羽向贺老展示,将异状缓缓道来。
  “神箭阁有造一类箭羽,名唤穿银箭,所造之材,正是熔岩玄铁。在下推断,方才帮衬陆陵一众,必定是神箭阁人无疑。看这人马阵容,那红脸面具之人,必定是神箭阁当家。否则难以调动如此多人马。”陈婉雪细细禀报,其推理鞭辟入里,颇有章法,贴合事实。
  贺老听闻陈婉雪言及,协同陆陵者为神箭阁当家,心头一沉,异常气恼。神箭阁之名,远扬江湖,其大当家沙天河为江湖中人。虽只是一阁之力,却因箭羽买卖,有左右朝廷军马之实力。朝堂之上,也有些名气。神箭阁底下,拥有最为精湛的铁匠,所造弓弩箭羽,精良无比。最为重要的,是沙天河与德王交好,其得德王赏识、推荐,所做箭羽买卖,朝廷认可。而那德王,却是东川王朝堂劲敌。
  “好你个神箭阁,我纵是倾尽阎罗鬼殿之力,也不能让你安生。”贺老发了怒,从怀中掏了一枝响箭。
  响箭点燃,升上天空,绽放一朵红色烟火。片刻后,阎罗鬼殿黑白鬼使飞身而来。二人及至贺老身前,单膝及地叩拜,“阎罗鬼殿黑白二使,听候贺老调遣。贺老有令,旦请吩咐,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贺老示意二人起身,上前在二使耳边耳语一阵。黑白二使听罢,面露难色,却还是整齐应声:“贺老之命,莫敢不从。我等这便动身筹备,您老请静候佳音。”说罢,二人轻功施展,一时间无踪无影。
  传令兵骑着快马,自要道飞驰而过,其手持王府令牌,行色匆匆。有七名弓弩手暗伏林间,其待传令兵快马而近,两箭射出。一箭射中马脖,自马匹脖颈而过。一箭射中传令兵肩头。
  马匹身子前倾,倒将下去。传令兵被甩落地面,其在地上翻滚几下,缓缓起身。弓弩手立即现身,手持短刀将传令兵擒获,押解离开。
  弓弩手将传令兵押解沙天河跟前跪下。沙天河骑于马上,问道:“你前去西城有何公务,从实招来,我便饶了你性命。”
  传令兵左右环顾,见沙天河一众百余人之多,声势浩荡,担心性命有忧,急忙求饶,说道:“英雄好汉饶命,英雄好汉饶命。我奉贺老之命,手持令牌,前去西城府衙传令,让西城衙役擒拿尔等。”
  “令牌何在?”沙天河问道。
  “令牌在此。”传令兵毕恭毕敬,将令牌奉上,只求活命。
  一弓弩手上前,拿了传令兵手上令牌。沙天河说道:“把他收押,七日后再放他回去。”
  弓弩手应声,“属下领命。”说罢,他们将传令兵押解下去。
  陆陵策马,于沙天河身旁现身。沙天河看向陆陵,钦佩夸赞,“贤弟果然神机妙算,你怎知那贺老儿会派传令兵去往西城?”
  “我也是猜测。那东川王府贺老,岂是善罢甘休之徒?此番他率东川王府护卫与一众江湖人马围剿,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而今我得大哥助阵逃脱,那贺老儿怎会轻易让我逃遁?东川王府路途遥远,江湖人马已是折损,其不发令通知西城,那才是怪事。”陆陵机智,其被东川王府一路围追堵截,对贺老已是有所了解。
  沙天河率众人与陆陵同行一阵,距离西城尚有些路途。沙天河勒马停下,与陆陵拜别。
  沙天河作揖拜别:“贤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神箭阁还有些要事,大哥我要率众兄弟赶回处理。楚阳楚兄与沙冥,受了不小的伤,也需要回阁治疗。大哥只能送你到这了,西行一路艰险,还请珍重。”
  陆陵与夏依依骑马在旁。陆陵拱手回礼,“大哥,贤弟此番得大哥相助,死里逃生,着实庆幸。贤弟拜谢大哥救命之恩。”
  “贤弟客气,你我是生死兄弟。贤弟有难,大哥岂会坐视不理?我神箭阁大门,随时向你敞开。这块玉佩你拿着。此玉为我神箭阁圣物,见玉者如同见我。神箭阁弟兄,皆可调遣。”沙天河从脖颈处解下那块紫玉,递给陆陵。
  陆陵摇头拒绝,“大哥,这礼物太过贵重,贤弟不能收。”
  “拿着,有了它,行走江湖更有庇护。我知你游云门近年声名远播,日益繁盛。但我神箭阁也是不差,你若有难,多少能给你些帮扶。”沙天河手握紫玉,坚持交给陆陵。
  陆陵听罢,知沙天河美意,于是将紫玉收下,挂于脖颈。
  “贤弟,我们后会有期。我神箭阁还有诸多美酒,其比君莫笑更为醇香。贤弟忙完手中事宜,再来神箭阁找我,我们一醉方休。”沙天河高声说道,其骑马率领神箭阁众当家与弓弩手,径直往北。马蹄飞落,声音回荡。
  陆陵听罢,脸现浅笑,高声应答:“大哥嘱托,贤弟自当遵命。来日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陆陵目送沙天河与众人消失远处,回头,与夏依依两眼相望。夏依依一时娇羞,低下脑袋。陆陵一瞥,瞅见了她眼角的泪痕,泪痕浅浅,清晰可见。原来她流泪了,陆陵一瞬心疼,先前种种,刀光剑影,生死求存,倒是让她牵念担心了。
  他宽慰,只说了句:“抱歉。”“抱歉”二字言简意赅,却最能表达他的心声。
  夏依依点了点头,仰头浅浅一笑,说道:“没事,是我拖累你了。下次生死相搏,可否让我立于旁侧?虽不能替你分忧,但不能见你无恙,我更为担忧。”夏依依言辞切切,满是真情。
  陆陵听罢欢喜,策马扬鞭,高声说道:“下次便如你所愿。我们走吧!”
  夏依依点头会意,又是落了两行清泪。她策马追随,与陆陵向西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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