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告辞了,五哥。”
  清远临走前森魅的微笑,令他一震,突来的顿悟掀起汹涌的怒潮。
  是他,全是清远搞的鬼!清远凭什么这么做,干嘛要害嫣儿和他决裂?望着清远飘然远去,勾向嫣儿手臂的亲密态度,一把无名火点起报复的念头。
  “嫣儿,等一下嘛!”清觉故作亲昵的追了上来。
  “别理他。”她头也不回的拉着清远手臂向前冲。
  “喂,你生气就生气,可是交代我办的事还是得处理。”清觉由衣袖里抽出想占为已有的小东西。“瞧,你的鞋,我替你找着了。”
  清远的双眸霎时冻为霜雪。
  “你也真是的,自己的鞋都穿不好,下回小心点。”清觉刻意斜睨着清远说道。
  嫣然重哼,抢过小鞋,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远去。
  “你呀,多吃点饭吧,上回抱你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几两肉,当心被风刮走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鸡婆!”她回骂。
  清觉哈哈大笑,胜利的笑声回荡在空中,在林中,在清远寒煞的神色中,化为铁拳里抽紧的怒火。
  ---
  驶往东大街的马车里,塞满了嫣然咭咭呱呱的抱怨。清远始终不发一语,凝视小窗外午后的街景。
  “所以,人的嘴巴真是不可信!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根本就是两样,这样捉弄人,很好玩吗?”噼里啪啦骂了一大串后,她慨然长叹。“难道就因为我的血统不纯,就活该这样被人耍着玩?”
  她凝望清远冷艳的侧颜。
  “好奇怪啊,清远。血统不纯又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老是我们在承受指责?”
  他森然撇过视线,发簪在暖暖春阳下闪出冷光。
  “你也有过这种感觉吧。”
  瞥见她抓在手里的那只小鞋,他愤然掉头。
  “嗯,我可以理解那种愤怒。”刚才清觉那堆胡说八道,真的快把她气炸。“不过我也不是故意要跟你五哥吵架的,只是我一时控制不了。他实在说的太过分了。他也曾经那样对你吗?”
  “不要再跟我提到他!”
  他突然的暴喝吓了她一跳,他仿佛也被自己的怒火吓到,厌恶的转向车窗外。
  嫣然顿悟的捂住小嘴,瞪着大眼不敢做声。她猜对了。她居然不小心抓到清远心底的秘密了。他果然跟她一样,很容易被这种羞辱伤害。
  她现在该怎么办?安慰他是吧。可是她好兴奋,快了的快冲上天去了,哪装的出感同身受的悲伤语调。
  清远跟她一样!他们是一国的!
  “其实---你也不要太介意了,说不定你五哥只是言者无心,别为这种小事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喔,她突然觉得自己好高贵,好牺牲,能够英勇的放下自己受创的情绪来安抚另一颗易感的心。
  清远像跟窗外蓝天有仇似的凶狠的瞪着,根本不甩她。
  “可是,你却很不喜欢被人当个杂种看待对吧?”她也是。“说实在的,比起你五哥骂的那些浑话,我以前在主子府里听到的更毒辣。我生气的不是他看扁我,而是他心里明明看扁我却还故作友善的亲近我。”
  “有多亲近?”他森冷一笑,“亲近到可以抱你?”
  “喔,我是不可能会再让他抱我了。”哼,她可也是很有骨气的,“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他斤斤计较。”
  “你对他,还真是宽宏大量啊。”
  “好说。”谁叫他是清远的家人嘛。
  清远闭眸缓缓调息,不必跟一个与他无关的丫头动气。
  “看开点吧,清远,别跟他一般见识。学学我,尽情发顿脾气,舒坦一下,以后大家仍是好兄弟。”她找死的拍拍他的肩头。
  “你开始替他说话了,嗯?”感情还真好,好到令他想一巴掌打死她。
  “我能不替他说话吗?”清远若和自己的五哥闹翻了,日子难过的铁定是清远,“根据我这些天和他的相处来看,他那个人啊,讲话不用大脑,八成就是那种无心之下会犯口舌之祸的笨家伙。他讲话虽然刺耳,本意却不一定坏。”不过把人惹毛了依旧很想痛扁他一顿。
  “这样啊。”清远获益匪浅的挑眉领首。
  “换一个角度来看,你五哥也蛮关心你的,瞧,不管你在做什么,他总会来问一声---只是问话的态度有点欠揍。我叫他探听点你的消息,他随口就能倒出一大堆。这绝不是临时探听得到的,而是他平日就很注意你。”
  “五哥人真好。”
  “是啊。”呵呵,兄弟间的纠葛算什么,她两三下就化解了,“我啊,刚才也对他太过分了,把他骂得脸红脖子粗。待会儿回府,我会去向他道个歉。”顺便开导他兄友弟恭的道理。
  “你开口五哥,闭口五哥,是不是忘记你是送来跟谁搭档的?”
  他怎么讲话这么温柔,害她脊背都发凉了。
  “我没忘啊。”倒是他一直傲慢的不认账。
  “真的?我都快以为你是五哥的搭档了,和那样英雄俊伟的男人在一起,很快乐吧?”
  “还好啦。”五哥是好看,不过和清远一比,就好看的很平凡。清远实在---唉,怎么说呢,俊魅到有股魔性的地步。看着看着,常让她看到傻了。
  “那种纯种血统的少爷,和我这种杂种的感觉很不一样吧?”
  “有吗?”
  “身着男装的男人,也比阴阳倒错的男人来得正常吧?”
  “正常?”
  “那种饱受父母呵护,完全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儿,比我这种干尽脏事的侩子手来得爽朗活泼吧?”
  “这倒是。”
  “那种不必接受血腥训练,不必看清父亲丑陋面,不必昧着良心赶尽杀绝,不必面对府里龌龊勾当,不必背负上一代恩怨过节的男人,比较有魅力,比较吸引人吧?”
  “清远?”
  “那种成天闲闲没事干,吃饭喝茶下棋溜马,玩玩古董,写字作画,无聊时到处找茬的牛皮糖,比我这种人有趣多了吧?”
  “我从没---”
  “你干脆去跟他搭档!去让他替你拣鞋拣袜拣衣裳,去跟他搂搂抱抱,你还来跟我学什么呢?我还有什么好教你的?”他冷笑。
  “你怎么了,清远?”
  他说话轻柔慵懒,如吟诗一半,听起来却满是荆棘,扎的人好不舒服。
  清远漫不经心的又掉头观赏窗外的景致,搞得她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生病了?”生病的人常会说奇奇怪怪的话,“你的脸色很不好,好像---”
  “拿开你的手!”
  他猛然冲出的愤吼震的嫣然缩回右手,不敢探向他的额头。但顺着他震怒的视线往下瞧,才发觉她撑在椅面的左手,正一掌压在他的书上头。
  清远愤然抽回书册的势子,狠狠扫了她一记,继而望回窗外,拒看她的蠢相。
  他下意识的绞紧手中的书卷。
  笨,真是笨,跟这白痴啰嗦一堆废话很笨,跟这臭丫头计较实在笨,跟这蹩脚货动怒更是笨。他的冷静到哪儿去了?他的镇定到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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