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文明的"包容"

  位于巴拿马阿苏埃罗半岛的海州总督区是齐国诸多海外领地中人口数量最少的总督领,截止到泰平二十年(1725年),人口规模仅六千五百余(不含地方土著)。即使加上代管的玄武群岛(即加拉帕戈斯群岛),人口也未超过八千人。
  海州东濒巴拿马湾,西临蒙蒂霍湾,东西长约一百公里,南北宽约九十公里,向南斜插入太平洋。整个地区以山地为主,仅沿海有狭窄平原分布。黄草山(今卡纳哈瓜山),海拔九百多米,为半岛上最高点。
  海州降水相较于巴拿马其他地区要偏少,东部11月至次年三月还有干季,气候凉爽宜人。
  海州除了因为毗邻巴拿马地峡而极具战略价值外,自身是没啥矿产,也没出奇经济特色,主要以农牧业为主,玉米、水稻、蔬菜、水果及牛、猪、家禽养殖等。
  不过,近两个月以来,从汉洲本土却是驶来了一艘又一艘商船,满载着铁轨、水泥、机车、蒸汽吊斗,以及众多的铁路工程技术人员,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海州最大的港口——瑞庆港(今巴拿马埃雷拉省首府奇特雷市)塞得满满当当,同时也带动了这个人口不足两千人的小城异常旺盛的消费。
  经过两年多的谈判和线路勘探,巴拿马地峡铁路已于二月一日正式动工修建。
  这条长度不过七十五公里的铁路,对于齐国人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工程,在国内铁路规划动辄数百上千公里的大工程而言,甚至都不会引来诸多投资者关注的目光。
  不过,这条铁路在内阁和军方的眼中,却极具战略价值,一旦掌控了这条铁路,那么齐国将间接打通太平洋通往大西洋的快速通道,不仅可以更好的控制齐国新近获得的加勒比岛屿和硖州(原英属伯利兹)领地,还能在加勒比地区扩展齐国的影响力。
  这条铁路投资规模达一百二十万元--相较于国内铁路建造成本,整体费用高出将近两倍之多--由齐国美洲铁路公司与西班牙秘鲁总督区(是时,巴拿马地区作为输送金银的主要陆路通道,划归秘鲁总督区管辖)合资修建。
  美洲铁路公司以出资八十万元和提供全线施工技术指导,占股百分之七十,秘鲁总督区以出资四十万元和提供铁路沿线土地及劳工的条件,占股百分之三十。
  其实,以秘鲁总督区凋敝而混乱的财政,一子根本拿不出来四十万元,折合一百八十多万银比索(1两白银约等于1.3~1.4银比索)的出资份额。
  但不要紧,我们齐国有钱,可以为你们提供全额贷款。
  也就是说,这条巴拿马地峡铁路,基本上全部款项都是由齐国人出资的,但是这些钱在西班牙人的面前转了一圈,又都流回了齐国本土,然后扣除了部分贷款费用和利息,最后转入国内生产相关铁路工程设备的工厂的账户上,为齐国的工业增加值贡献出一份积极的力量。
  相较于西班牙人在修铁路方面表现得如此小心谨慎,而位于美洲南端的庆国却是大开大合,直接将国内所有铁路建造规划全部放开,与齐国铁路投资者积极合作,准备在国内筹划修建数条铁路线。
  早在四年前,跟英格兰战争尚在进行中,庆国便与齐国美洲铁路公司就已开始合资修建一条中京(今阿根廷中南部城市别德马)通往北部重镇钧州(今阿根廷布兰卡港)的铁路,并于两年前建成通车,成为美洲地区第一个拥有铁路的国家。
  不过,考虑到齐国与庆国之间的亲藩关系,自然也就对他们的举措充分理解了。
  齐国人为了扶持这个人口数量较少、国内民族成分却比较复杂的南美属国,可谓是不遗余力。
  不过,对于巴拿马地峡铁路的修建,西班牙人虽然觉得是对自身极其有利的,最起码以后在运输金银的时候,不用再依靠耗时费力的驮马和大车,更加方便美洲领地物资和人员的往来。但西班牙人心里却总犯嘀咕,齐国人应该没这么好心,如此出钱出力地帮他们沟通两洋方便往来吧。
  “当然,我们齐国人又不是西班牙人的父母,哪有白白耗费金钱帮他们建设美洲领地的义务?”海州总督吕玄明在视察完港口新建的仓储区后,站在码头附近的一座高台上,朝海上眺望着,“根据铁路建设协议,沿线五公里范围内的商业权、矿权、交通权,以及护卫权,皆属铁路公司所有。依托这些附属权利,要不了多长时间,整个巴拿马地峡必将被我们齐国所渗透和控制。以后,西班牙人想要运什么东西,何时起运,还不是要经我们齐国允许,方能施行?”
  “以后,我们要夺占巴拿马地峡吗?”海州警备司令、宣节校尉(少校)陈守常听了,心中一动。
  “陈校尉,那你以为我们海州总督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吕玄明笑了笑,说道:“海州、珍珠群岛,加上外围的玄武诸岛,可不就是为了看住巴拿马地峡的西侧出口?而巴拿马地峡的东侧,就是加勒比海,西班牙人、法国人、英格兰人、荷兰人,还有丹麦人,一堆欧洲国家势力搅成一片。若是让他们通过巴拿马地峡,进入太平洋,岂不是要给我们添乱,甚至还有可能危及我们殷洲地缘政治和商业利益?所以,我们齐国在有合适的时机,一定会夺占巴拿马地峡。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好生帮着西班牙人守着这块战略要地。谁敢伸手,就剁了谁的爪子!”
  “总督大人所言极是。”陈守常嘴上点头应道,但心中却并不以为然。
  我齐国在太平洋一侧,或许还有几分威势,可以大言煌煌地说指谁打谁。可要是在加勒比地区,恐怕就没有这个能力了,那里绝对是我们齐国影响力最弱、军力辐射最远的地方。
  人家欧洲几个主要玩家早已在该地区经营一两百年,根基深厚,可不是他们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户就能轻易撼动地位的。
  “地峡铁路总办向我海州总督区发文,请求提供相应数量的武装护卫,以保护齐国工程技术人员,并确保铁路工程的顺利推进。”吕玄明走下高台,朝一辆公务马车走去,“这些日子,陈校尉多费费心,在地方拣选百余名勇悍乡兵,择日送往巴拿马地峡铁路工地。”
  “哦?”陈守常有些惊讶,“西班牙人不给铁路工程提供必要武装护卫吗?”
  “他们信不过西班牙人。”吕玄明摇了摇头,道:“西属美洲殖民军除了要看管数千名印第安劳工外,还要照应沿线的铁路器材和机车部件,对我技术施工人员便有些疏于保护,已连续发生几起针对铁路施工以及我齐国工程技术人员的袭击事件,让铁路总办甚为恼怒。故而,他们便求到我们这边来,希望能寻些可靠的武装护卫。”
  “西班牙人允许我们武装护卫进入其领地?”
  “又不是我齐国经制军队,人数也不过百人左右,西班牙人当不会阻止。”
  “卑职这几日就会办理此事,争取在三月底前将武装护卫送往巴拿马。”
  吕玄明点点头,转头再次看了一眼喧嚣的港口,随即上了马车,朝城中而去。
  ——
  “既然被选上了,那就去吧。”
  何宝中蹲在屋檐下,闷闷的抽了一会烟袋,然后抬头看着眼前不过十六岁的长子,一身的灰色乡兵作训军服,显得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
  “大哥,你是要去打仗吗?”十岁的三弟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大哥,你会死吗?”年幼的五妹稚气地问道。
  “……”旁边默然不语的母亲闻言,立时紧张地望着自己的长子。
  “我不是去打仗。”何家宁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在五妹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随后走到一脸担忧地母亲身边,“我们是去巴拿马铁路工地充当护卫,防止地方上的土……破坏分子伤害工程施工人员,确保那个……铁路正常修筑。”
  他的母亲是位印第安人,也就是他嘴里差点说出的土著人,但经过几年的学堂教育和长期的生活环境熏陶,他在内心深处根本不认同自己是土著的后代。
  他的父亲是纯正的齐国人,自己也长着一副汉人面孔,说的也是汉语,自然也是齐国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其实,齐国为了控制和永久占领那些被夺来的重要海外领地,除了花费不菲代价进行移民和流放犯人外,还有就是鼓励这些留居殖民地的人尽可能地与当地女人通婚,生下混血后代。然后经历数代之后,便能将混血后代逐渐提纯为齐国人,以实现种族变更的目的。
  在文化入侵方面,殖民政府更是穷尽各种手段。主要是通过篡改当地历史,改变生活传统和习俗,兴办教育,转变宗教信仰等诸多方式,强行洗脑当地青少年,以此来磨灭当地的文化。
  在这个过程中,殖民政府所做的工作就是要尽可能地抹去当地的历史和文明,让当地土著忘记自己的根源,从而心甘情愿地接受齐国的统治。
  在这个民族意识尚未全面觉醒的年代,随着时间的推移,齐国人或许真的能将殖民领地内所有的一切转变成设想中的华夏文明模式。
  在齐国统治期间,海州境内曾经的教堂、印第安文明遗迹几乎被破坏殆尽,西班牙人历时数百年引入的卡斯蒂利亚文明和当地传统的印第安文明,也逐渐势衰。
  另外,殖民政府为了减少治理难度,改变地区人口结构,也会故意消耗当地的人口。
  当年齐国从西班牙王国割取海州及周边附属岛屿时,曾一度下令封禁天主教,限制举行各种具有凝聚人心的宗教仪式,迫使留居当地的西班牙裔和混血后裔纷纷逃离,迁居至巴拿马地区。
  而对当地人数更为众多的印第安土著,则大肆强征劳工,筑城、修路、建设港口、砍伐森林、开垦荒地,以及兴修水利。
  在恶劣的劳动环境下,大量土著死于疾病或者过度劳累。而对于敢于反抗的土著部落,殖民政府会给予毫不留情的镇压和清洗,无数的土著被判处死刑、劳役或者流放,使得海州土著人口在短短不到二十年里,数量锐减一半以上。
  对于剩下的土著人口,海州殖民政府以未缴纳任何赋税和无法熟练掌握汉语口头表达能力为由,拒绝给予他们海外领地国民的身份地位,使其一直处于整个社会的最底层。
  说白了,齐国人跟西班牙人没啥两样,对桀骜不驯并且拒绝同化的美洲印第安土著实施的压迫政策毫无二致。唯一区别的大概就是,齐国人没有将混血人种搞得三六九等那般复杂,只是简单地规定,混血后代的身份划分一律以父系为主。
  即,只要父系是齐国人,其混血子女皆为齐国人。
  若是你的母系是齐国人,而父系却是印第安土著——当然,对于极度缺乏本国女人的殖民领地,这种情况是极为罕见的--那么,你依旧是低人一等的土著。
  这种模式,一度引得西班牙人的嘲笑,觉得齐国人对血统的认定太过粗疏,是对要求血统纯净的一种亵渎。
  滚犊子!
  我华夏文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高等的文明,在“诸夷”文化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推崇的是“用华变夷”。
  嗯,说得通俗一点,夷夏之别也不是纯粹讲究血缘和地域之别,而是基于文化差异或礼仪之别。
  在殖民领地,只要你贯汉姓、说汉语、着汉服、习汉俗,心向汉化,通过学习“华文化”,是可以变为“华”的,哪怕你是迥异于汉人的面孔和出身。
  我们齐国的文明,还是极为“包容”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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