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排档

  第28章 大排档
  三个月过去了,这晚王大爷、张彩霞、马大柱像往常一样在馄饨摊里忙和,此时的馄饨摊已经摆了二十几张桌子了,张海燕独自一人带着斗笠和面纱坐在厨内的椅子上,听着学习机里放着的孙晓波唱的蔡琴的恰似你的温柔的歌声,不时的痴笑。张彩霞见状,也笑盈盈地走过来,坐在女儿身旁道:闺女,听傻了?
  张海燕略一害羞道:娘,你发现没有,他一来唱歌,咱们家的生意就好很多。
  张彩霞道:嗯,我也发现了,不过这生意好有很多种原因,一是我的手艺好,口味有了改善,还丰富了菜品,添了不少西北风味,满足了不同人的需求,二是学生呢,上半个月家里刚刚寄钱,就有钱来这儿吃,这到了下半月,钱花差不多了,来的人就少了。这就是半个月生意。
  张海燕道:所以呢,他来一唱歌,能把周围居民、游客也吸引过来,咱们的客源就稳定多了。再有您的好手艺,咱们指定能火。
  张彩霞道:对了,说到这里,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这周围几个摊子见咱们的生意好了,就托王大爷捎话,想按着王大爷的样子入伙儿,我寻思着呢,这些本地人只会烧渔家菜,口味偏淡,白煮居多,海鲜又贵,不和学生口味。这要并进来呢,就可以统一采买、后厨、服务标准,再说了,他们都是像王大爷那样,在村里无依靠的穷苦渔民家属,也怪可怜的。
  张海燕道:好呀,娘,我支持您。他们入伙全凭自愿,咱不勉强。
  张彩霞道:那是当然,生意大了,一大家子人要指着这个吃饭,就要稳当,否则很容易赔的,我抽空进城看了,叫什么大排档的,要搭个棚子,要去工商那里去起个照,还要把周边卫生搞起来,这么美的地方,不能弄得跟垃圾场似的。
  张海燕道:嗯,还要有稳定的客源,不光是学生,还要把周边的居民游客都要吸引过来,菜式要南北东西中,高低搭配,丰俭由人。对了,还有那个唱歌的,要留住他,不让他到别处去浪。
  张彩霞吃惊,笑道:啊,留住他?那可难了,你是打算给他开工钱呢?还是嫁给他?
  张海燕忍住羞笑,冷冷地说道:嫁给他?哼,想得美。
  张彩霞逗她道:那你给娘说说,你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呀?
  张海燕被问得害羞道:什么什么样的?我才不要呢,娘,你又在瞎说了。
  张彩霞慈爱地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想是有自己的想法了,就说给娘听听嘛。
  张海燕羞笑道:我就好比是那蝴蝶,自然要找一个蝴蝶啦。
  张彩霞赞道:蝴蝶当然要找蝴蝶啦,比翼双飞,这个好啊。只是,照你的说法,是个男人不就行吗?
  张海燕道:娘,你没听说过蝶恋花吗?蝴蝶陪着花转,终究不是长久之事,更不能被人以喜欢的名义逮了去,关在笼子里欣赏,或是弄死了作成标本。
  张彩霞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娘没听懂。
  张海燕心智早熟道:蝴蝶一定要找个蝴蝶,才能一起生活。花和人都不是蝴蝶,他们之间对爱的理解一定是南辕北辙的,他们在一起只能是相互的折磨。
  张彩霞恍然明白道:哦,要一起的那种。
  张海燕道:嗯,懂我的,肩并肩的一起。
  张彩霞暗道:肩并肩的一起,她当年何曾不想和她的伟哥也是肩并肩的一起走到今天啊,只是事事难料,她的伟哥家里出了事,不愿意连累她,所以……她的伟哥如果知道海燕现在长大了,已经是大学生了,该有多高兴啊,她落下了泪,幸福的泪,她将女儿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此时,孙晓波拎着吉他独自一人从远处走到桌边坐下,张海燕见了,将一勺冰糖倒入眼前的杯子,然后倒入茶水,把马大柱叫了过来,递过杯子给马大柱,眼神望着孙晓波和马大柱耳语了几句,马大柱点头接过水杯来到孙晓波桌前,将杯子放在桌上:这位同学,今天想吃点什么?
  孙晓波拨弄着吉他,并不抬头道:来碗鸭血汤,四个烤串。
  马大柱唱道:好咧,一碗鸭血,四个烤串,你稍等。
  此时,一个女生插话道:你有没有自己写的歌,唱给我们听听。
  孙晓波腼腆道:我自己写了一首新歌,可是还没最终完成呢。
  另一个女生饶有兴趣道:那正好啊,你唱给大家听听,我们帮你提提意见。
  孙晓波一听有道理,便不推辞道:那好,我写的新歌叫勇不回头,我唱给你们听听。
  于是唱到:
  大江向东流去,一切都会过去,
  没有什么能够重头再来
  我们乘风而来,我们踏浪而去
  不留下任何足迹
  海面在波光下粼粼,鱼儿在沉寂中游弋
  巨浪咆哮着扑向礁崖,夹着豪情万丈,
  冲起的漫天水花,乘势要摘星揽月,
  就算是落回水里,就算是撞的粉身碎骨
  我也要登高一搏,勇不回头
  浮沫在退却中荡漾,静静地没入水里
  世界还是这样,我只求不留遗憾
  为了心中的太阳
  纵然是千难万难,我也奋然向前,勇不回头
  纵然是撞得粉身碎骨,纵然是痛的刻骨铭心,我也向前向前
  就像是过河的卒子,勇不回头
  唱完,一个女生道:我好喜欢你这首歌啊。
  孙晓波脸一红,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怎么?说来听听。
  那个女生道:写的是水,你这是在拿水打比方,在说我们女人啊,海纳百川,以柔克刚,特别是像过河卒子,为了理想和目标,都要去勇敢地拼上一拼,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遗憾了,勇往直前,勇不回头,我喜欢。
  孙晓波不禁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歌有这么阴柔吗?
  那个女生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孙晓波道:我的意思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管是喜怒哀乐都不可能重新来过,什么事情都要去拼上一把,只有奋勇向前,这明显是男人的歌嘛。
  另一个女生道:那我就觉得是你曲子写的有一点那个。
  一个男生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人生经历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就不尽相同,同一件事情,在不同人的眼睛里有不同的结论,这很正常。
  另一个男生道:还有那歌词,摘星揽月也不押韵啊。
  大家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一会儿,让孙晓波受益匪浅,暗道:这顿馄饨吃的值了,今后要常来。
  张海燕见母亲张彩霞在一边也听的入神,便走过去坐在旁边道:娘,你也喜欢听他的歌啊?
  张彩霞落泪道:他的歌挺有道理的啊。要勇敢的追求你所要的东西,就算是碰的粉身碎骨也不后悔,还是要向前看。
  这句话是说给张海燕的,也是说给她自己的。这些年她何尝不是这样啊,为她所爱,无怨无悔。
  张海燕完全懂她娘的意思道:这么些年,您可受了不少的苦。
  张彩霞回过神儿来,含泪笑道:没事,看着你们一天天的长大,值了。
  母女俩相拥了一下,张海燕的眼睛望见孙晓波喝了口水,并未察觉有异,继续弹琴唱歌,而后征求大家对改动的意见,甚是投入。不禁噗嗤一笑,心里骂道:可真够笨的。
  随手把马大柱招呼过来耳语几句,递上一碗鸭血汤。
  马大柱点头端着鸭血汤走到孙晓波桌前放下,打断了大家的热烈讨论道:鸭血汤来了,今天的茶水好喝吗?
  孙晓波被这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搞懵掉了,感到莫名其妙,茫然地抬头看着柱子道:什么?
  马大柱又说了一遍:今天的茶水好喝吗?
  孙晓波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仔细地品了品道:甜的,什么意思?给我润喉?
  马大柱憨憨地笑着道:不知道。我只负责问茶好不好喝。
  孙晓波望着马大柱呆傻的表情不像说谎,俩人就这么互看着发起愣来,一个当地模样打扮的女人插话道:小伙子,你是外来的吧,我们这里有个规矩,甜茶就是代表给你倒茶的那个人看上了你。
  孙晓波闻听一口水喷在了桌上,望着马大柱更是发呆,马大柱冲着他傻笑道:我媳妇说了,喝了这茶,以后就要在这吃饭唱歌,再不许去别的摊子。
  孙晓波更呆道:什么?你媳妇?看上我了?
  马大柱道:对了,我媳妇还说了,以后不光你要经常来吃,还要多带你的哥们、姐们经常来吃。
  孙晓波怒道:这不是讹人嘛!哪个是你媳妇?
  张海燕笑得前仰后合,明亮的眼眸透过斗笠、面巾射了过来,与孙晓波的眼光碰在了一起,那妩媚的眼神如电光火石般瞬时将孙晓波击呆在原地,触礁,不,这次是触电,孙晓波立时便丢了魂儿,呆坐了半晌才缓过神儿来,再定睛望去,那姑娘早已没了踪影。孙晓波只得收回了思绪,继续弹他的吉他,和他的歌迷们讨论着歌曲,可心思却早已被那眼神摄走,连同那姑娘一起,飞的不知去向,他就这么弹着唱着,听众们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一直等到入夜,再也没见那姑娘回来,他实在是等得花儿都谢了,只得张口问马大柱道:你媳妇呢?
  马大柱道:走了。
  孙晓波道:啊,走了?那啥时回来?
  马大柱道:明天。
  孙晓波只得默默地起身,翻墙回校。
  打那以后,孙晓波的魂儿就算是丢在这馄饨摊上了,不,现在已是大排档了,摆了50张桌子的大排档,他不知道这个还是别人老婆的渔家女喜不喜欢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讨她喜欢。
  可他心里知道,必须要按着她的意思去做,他被这个渔家女中了蛊。在本能的驱使下,隔三差五的就往馄饨摊上跑,来这里唱歌,还带兄弟们来,就为了瞧上她一眼,她有时在有时不在,即便是在,也只远远地躲着,并不上前,他们之间从不说话。
  孙晓波心里感觉怪怪的,这个渔家女,还是别人的媳妇,他们注定没有未来。可他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一种感觉,相信她能给他带来点什么,那便是动力:他的歌在和他歌迷的互动中有了进步,他对钱有了明确的需求,他要经常来吃馄饨,还要带兄弟们来。
  家里给的那点生活费满足不了这些个开销,他不能伸手再向家里要钱,大人了,家里条件普通,他不好意思再开口要钱,他必须自己挣,他对计算机非常有兴趣,在外面接了个编程的活儿,收入相当的不错,够花!
  九十年代初的大学校园里,还不兴什么电子娱乐设备,大家的文体活动还主要集中在线下,什么球类啊、棋牌啊、麻将之类,在男生眼里就三个字:比、抢、赌。先说比,在中学里天天排学习成绩中长大的这代人什么都好比,什么都能拿来比,从比学习成绩开始,到比有钱、比爹妈、比工作,直到比女朋友,比性能力。
  既然是什么都要比,自然而然地要抢,什么都要抢,打着永远争第一的口号,抢机会、抢工作,直到抢女朋友,爱情故事都在小说里,女朋友如果抢不到手便是被你给比下去了,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后来的只能耍流氓。
  既然是比,是抢,那就要见分晓,论高低,有输赢,要分输赢那就赌一把,输的就要付出代价,代价能专制各种不服,于是便有了叫赌注的东西,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做赌注。只要当事双方同意就行,一般是钱,那时候学生的生活费每月是四五十块钱,食堂的大肉丸子才卖两毛钱一个。
  月初的时候,家里的生活费刚刚寄到,大家手头上都比较富裕,赌注就1-2块钱,到了月末,大家手头已经不剩什么了,嘴里也没了荤腥,这时的学生尤其好赌,一言不合就挂赌,主要是想赚个吃肉的钱,但如果你没有钱又想赢肉钱怎么办?
  那也有办法,那你的代价就是承诺做一些出糗的事情,用丢人丢面子让大家开心开心,一般最常见的糗事就是裸奔:穿着裤衩围着女生宿舍楼跑一圈。其实也不算什么多难为情的事情,因为你可以选择在晚上跑。
  先贤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十点钟学校熄灯的时候跑,那时候全楼熄灯,路灯昏暗,同学们下晚自习回来正在洗漱,而且你可以躲进绿化带里跑,沿着近一米高的冬青墙,基本上没什么人能够察觉,唯一遭罪的是那里蚊虫比较多,一圈下来捡十几个红包是少不了的,当然你也别想着作弊,想在学生面前作弊?姥姥!
  二十倍望远镜一架,人看不真切,路灯光下树丛中忽明忽暗的身影还是逃不掉的,从女生楼这边消失,跑到楼背面去了,就等着从那边再出来了,一般都是飞奔,十一秒的样子就又出现在镜头里了……
  九点半,宿舍熄灯前半小时,男同学们陆续回到了宿舍,讨论着课业,隔壁宿舍的何振生跑了进来道:少爷,少爷,趁熄灯前来一把?
  正在收拾被褥的曹宇扭头望向何振生,不屑道:月底又没钱吃夜宵了?
  何振生讪笑道:嘻嘻,什么事都瞒不住你的眼睛。
  曹宇挑着一只眼眉道:那你下去跑一圈,我请你吃夜宵不就得了吗?
  何振生陪着笑道:那可不成,我不是还有赢的机会嘛!
  曹宇道:里外里输赢都是我出钱,你合着一点损失都没有啊。
  何振生脸色难看道:少爷,输了可是下去围着女生宿舍跑一圈,被她们发现了我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曹宇不依不饶继续嘲笑道:你的脸就值一碗馄饨钱啊?我看要不要也不打紧的。
  周围同学哄笑,何振生脸上挂不住扭头欲走,嘟囔道:不愿意就拉倒,寒碜什么人啊。
  孙晓波连忙出来打圆场道:财子,过了啊,不就是玩嘛。
  孙晓波转向何振生道:振生,你别理他,说吧,玩什么?
  何振生喜道:桥牌?
  孙晓波道:成。
  何振生转身出去叫人,曹宇盯着孙晓波道:哎,你应的事儿,输了你出钱啊!
  杨小伟打抱不平,对曹宇道:少爷,你是咱们老大,你不能回回让财主出钱吧。
  曹宇冷脸道:你一个跟着哄的,吃你的就行了,多什么嘴?旺财来钱容易,编几行代码就行了,再说,你啥时候见我跟你们去吃过混沌?脏兮兮的。
  四人桥牌开始,北家何振生、东家曹宇、南家马志国、西家孙晓波,叫牌纸上写着:北1s,东/pass,南3nt,轮到孙晓波直接加倍,围观一片嘻声,何振生思考了片刻也/pass,围观的众人又一片惊叹声。
  曹宇一手拿牌,一手耍着笔花,两眼死死盯着对面的孙晓波,孙晓波低眉顺眼,不看曹宇的眼睛,脸上毫无表情,曹宇握住笔,盯着孙晓波在纸上划了一道:/pass,何振生犹豫起来,他要是放过,成就大赢,输就大败,他手上黑桃虽小,但是5张的长套,又数了一下手中牌的点数,15点高限,于是就下了决心在纸上划了一道:/pass,围观一片骚动,轻声议论:这回大了。牌做歪了。有戏……
  孙晓波首攻sa,何振生一摊牌,s是5张小牌,曹宇仔细看着桌上的明牌,他手上黑桃是k小双张,没有其他的进手张,打小有可能断桥,略一思考,果断填了手中的sk,庄家马志国连连摇头,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扔下了手中的单sq……
  宿舍里一下子炸了窝,周围一片赞叹:宕一。才子神了。才子厉害。哇塞!才子太厉害了!直接填k。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姑娘啊!太有勇气了!
  何振生、马志国俩人陷入了互掐模式,何振生道:这牌你叫什么3nt啊,打5c,甚至6c都有。
  马志国道:你叫什么1s啊,瞅瞅你的烂s,我这儿还有个q都被人一下戳漏了,你s上能止一下这就是铁牌。
  何振生:他们也没抢,你为啥不在2阶出个新套啦?急什么封局呀!
  俩人是越说越急,不约而同的从凳子上起了身,加上了双手的肢体语言,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互撕模式;此时,在这指林沫雨之间,曹宇正挑着眉,一只手耍着笔花,嘴角咬着牙签,用那双会说话的双眸促狭的瞟着孙晓波,带着一副我懂你的狡黠道:你个旺财,3nt加倍,你才几个点啊!真是找死!要不是老子有透视眼,能看透你的心,这把你死定了!找死!
  孙晓波脸上挂着一副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憨态微笑,摸着鼻子,痴痴的微带色迷迷的望向曹宇道:呵呵,是啊,还是财子懂我。
  可心里却骂道:曹宇,你个二货,就拿了4点的破牌还不快逃,还说我点少?这不是胆儿大,是愣!是个愣子!迟早会被丫害死!不过丫是够贼的,搁一般人是舍不得扔k的。
  何振生、马志国俩人一边互骂着复盘,一边脱着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就剩了内裤,就在大家的哄闹中宿舍的灯忽然灭了,学校10:00熄灯,两人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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