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第231章 定罪不起诉?我不同意!

  第231章 定罪不起诉?我不同意!
  “您说的这些我也知道,我实话也跟您说吧,苏妙方现在是觉得,如果她认了,那氯巴占这个药以后就更难买了。”
  任真叹口气,虽然他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是得按照苏妙方的诉求来:
  “那她的孩子以后买不到药了怎么办?其他患了癫痫治不好的孩子怎么办?”
  “大义!”
  武少兴毫不掩饰的赞叹了一声,但还是没有松口:
  “她说这些我也知道,走私贩卖什么的,那都是药贩子的事儿,对他们这些家属来说,只要有药,只要能治病,他们不在乎到底是药还是毒品。
  可我们不能也这样想啊,要真按照她的想法来执行了,那这种药物就管制不住了,秩序还怎么维护对不对?
  咱们都是法律人,办案子是要看法律看证据的,再情有可原,该是犯罪也还是犯罪。”
  “苏妙方这个案子,大概什么时候会提起公诉?”
  任真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个问题。
  “大概这周结束之前吧。”
  武少兴看了眼手机,估算了一下,“现在还有个犯罪嫌疑人的材料没弄完,这两天全部结束之后,他们的案子会一块送到法院去。
  如果苏妙方同意定罪不起诉的话,就这两天,你们来签个认罪认罚具结书,不然的话,等案子到了法院,那可就不是我们公诉院能控制的了啊。”
  “行,那谢谢您了,麻烦卷宗给我们复印一份吧。”
  任真起身表示感谢,准备告辞了。
  在苏妙方再次表示坚决不认罪之后,任真给武少兴回了个信儿,就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庭审。
  “任律,这案子你准备从哪开始下手啊?”
  常嘉航有些没有头绪,苦恼的问道。
  任真没有给出任何指导,让他自己先做个案件分析,然后两人再互相交流一下想法。
  这是任真一直以来对他的培养方式,常嘉航知道任真是在锻炼自己,但这次的案子,他实在是找不到哪怕一个切入点。
  “你先说说,伱对这个案子的想法。”
  任真伸了个懒腰,没有直接回答。
  “嗯,其实我觉得,苏妙方确实构成犯罪了。”
  常嘉航看看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的东西,虽然没有找到辩护方向,但对案情已经分析的差不多了。
  “首先氯巴占是不是毒品,我觉得这个是没有争议的吧。
  根据刑法的相关规定,毒品除了那六种明确给出名称的之外,还有一个兜底性的‘国家规定管制的其他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
  也就是说一种药品如果在形式上属于国家规定管制的麻醉药品或者精神药品,实质上也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话,就属于刑法规定的毒品了。”
  常嘉航从手边拿出一沓打印出来的资料:“2012年最高检发布了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明确规定了毒品的具体品种以《麻醉药品品种目录》和《精神药品品种目录》为依据。
  氯巴占属于《精神药品品种目录》中的第二类管控药品,可以用来治疗焦虑症和难治性癫痫。
  在稳定服药一段时间之后,如果突然停药,就会出现一定的戒断反应,会让人产生明显的药物依赖性。
  如果我的这个论证逻辑没错的话,执法机关还有公诉院那边都认为氯巴占属于毒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解释完氯巴占的定性,常嘉航看了任真一眼,正对上任真赞同的眼神。
  “没问题,接着说。”
  常嘉航松了口气。
  法律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就像这个案子里涉及到的氯巴占,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十个人估计有九个半都会认为它是种药品。
  但执法机关和公诉机关就是认定它为毒品了,他们一定组织了一套认定逻辑。
  现在国内很多跟毒品有关的犯罪,并不是电影中那样,明晃晃的就是什么马飞冰度,牵扯到各种管制药物,对它们做出准确的判定,是一个很考验办案人员水平的难题。
  “再有就是,走私、贩卖毒品罪,这个罪侵犯的法益是什么。
  这个在刑法里其实没有明确规定,不过理论界跟实务界在这点上倒是没什么冲突,基本就是国家对毒品的管理秩序。
  禁止毒品泛滥,根本目的是为了防止毒品危害公共的健康,所以毒品犯罪本质上是一种抽象危险犯,并不需要造成实际损害。
  只要行为人有走私或者是持有毒品的行为,毒品就有扩散及滥用的风险,就应该入罪。
  苏妙方认识的那个代购,这个贩毒是已经锤死了,苏妙方虽然没有牟利,但是她帮着寄快递的这个行为,给公众健康带来了风险,按照走私、贩卖毒品罪的从犯认定,也没有问题。”
  看任真没有指出他的错误,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常嘉航继续说了下去:
  “那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主张苏妙方无罪的,就是从主观方面了,但我分析完之后,觉得主观方面好像也行不通。
  在司法实践中,一般是通过客观行为推定行为人主观明知,再结合立案追诉标准和苏妙方的供述,加上在案的证据,基本上可以证明,苏妙方在收发快递的时候,‘应当知道’其运输的是毒品。
  就算苏妙方从一开始就认为,氯巴占是孩子的‘救命药’而非毒品,也不影响她在刑法意义上‘明知’或者‘应当知道’的成立。
  她觉得氯巴占是药而不是毒品,这属于法律认识错误,但是法律认识错误不能阻却犯罪的成立。
  所以我怎么想都觉得,结合法律规定跟事实证据,认定苏妙方构成走私、贩卖、运输毒品罪,应该没有问题。”
  看常嘉航愁眉苦脸,明显是自己的内心倾向跟理性分析出现了冲突,任真觉得有些欣慰。
  “你对这个案子的分析很透彻,经过这么久的锻炼,你已经具备一名律师的基本素质了。”
  任真的夸赞并没能让常嘉航感到高兴:“那任律,这案子咱们该怎么打啊?
  本来我还觉得苏妙方不认罪的话可以试试,但现在分析完,怎么感觉坚持不认罪是头铁啊?”
  “如果纯按照法律分析,我得出的结论跟你差不多。”
  任真喝了口茶,“因为苏妙方就是犯罪了,无论她有多少理由,有多么值得同情和理解,这在法律上是可以明确定性的。
  如果我们想要打无罪辩护的话,就得从法律规定之外的东西下下功夫。”
  “啊?”
  常嘉航宕机了:“什么叫法律之外?”
  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次咱们要联系媒体吗?”
  “媒体媒体,你就知道联系媒体是吧?”
  任真有些无语:“媒体施压是种司法监督方式,但是带来的后果是未知的,这种方法未必永远都能带来正面影响。
  你不要因为咱们有两个案子因为这个吃了甜头,就一定惦记着这玩意儿,不然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哦哦哦。”
  常嘉航吐吐舌头,“那法律之外怎么下功夫啊?”
  “你看过我那个醉驾辩护的庭审吧?”
  “醉驾?”
  常嘉航点点头,那时候他还没成为任真的实习律师,但通过庭审直播跟完了全程。
  任真这么一提醒,他回想起了什么。
  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模糊的记得,当时任真的辩护策略,好像的确有些法条之外的东西?
  法律与道德?还是法律与伦理来着?
  常嘉航有方向了:“所以我们要跟法官打感情牌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任真耸耸肩,“说实话,把握真的不大。
  但是苏妙方坚持无罪的话,现在也只有这个方向可以努努力了。”
  在此接到武少兴的电话,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其他犯罪嫌疑人的案件已经被提起公诉,移交到法院,但苏妙方的没有。
  虽然苏妙方坚持不认罪,但公诉院还是以犯罪情节轻微为理由,对苏妙方做出了相对不起诉的决定。
  “为什么不起诉?我不同意!”
  接到消息后匆匆赶来,任真刚解释完,苏妙方就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他们凭什么不起诉?我不认罪!我要去法院打官司!”
  苏妙方的情绪有些激动,让任真一时之间感到有些魔幻。
  这要是放到其他犯罪嫌疑人身上,没有认罪还被公诉机关作出不起诉决定,恐怕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可现在苏妙方反而坚持要法院判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的是民事诉讼。
  “现在公诉机关没有提起公诉,这个事情肯定是到不了法院了。”
  任真给苏妙方解释了一下,同时又跟她讲明了自己对于案件的分析。
  “如果你还是坚持要法院判决无罪的话,我们只能向上级公诉机关申诉,那就还有可能进入审判程序。”
  “申!我没犯罪,他们说不起诉就不起诉了?”
  对于妻子的决定,张继杰虽然不是很赞同,但没有多少什么,只能用沉默表示支持。
  “申诉可以,不过为了增加我们的成功率,在申诉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有些工作要做。”
  经过几天的努力,任真又找到了一条可能存在的破局之道。
  在确认苏妙方夫妇有空之后,任真带着他们来到了a省卫健委。
  “任律师,我们来这干嘛?”
  被工作人员带到办公室,苏妙方有些好奇的问。
  “这两天对于氯巴占这个药物,我研究了好久,我发现前些年的一些判例,是把这个药按照假药来定性的。”
  任真解释了一下:“但是再详细的一些信息,网上查不到,我就联系了一下卫健委,没想到他们听了你的事情之后,竟然很是上心,我就跟他们联系了一下,准备当面咨询一些问题。
  刚好今天你们来了,那就一块过来听听吧。”
  说话之间,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你就是任律师吧?我们电话里聊过的,我是康清义。”
  康清义跟任真握了个手,看向苏妙方:“你就是那个为了救自己孩子的母亲吧?
  任律师跟我说过你的事情,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我很佩服你!”
  “这是咱们省卫健委的康主任。”
  任真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人就坐了下来。
  “你们这个事情啊我已经了解了,对于氯巴占这个药物,我也查了一些内部的资料,同时我也问了一些司法系统的朋友,我跟你们简单的分享一下。”
  康清义看上去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这个氯巴占,在国内确实是还没有上市,不仅没上市,而且在咱们这属于是受管制的麻精药品。
  在很多这个刑事案件里,现在都是被认定为毒品的。
  任律师说那个情况,我又确定了一下,在2019年之前,氯巴占在刑案里边,确实大多都被当做假药去认定了。
  但是在2019年药品管理法修改之后,就不再认定为假药了,但代购这个药品仍然是一个违法行为。”
  “但是国内没有可以治病的药,难道我就看着孩子在那受罪吗?”
  苏妙方有些不理解:“我儿子快两岁了,因为这个病,不会抬头,不认识我,连自己坐起来都很困难。”
  苏妙方已经有些哽咽了:“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都会跑了,我现在甚至不奢求他跟其他孩子一样,我只要他能活下去就行了。
  要是没有这个药,以后我的孩子怎么办?那些跟我孩子有同样情况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我觉得既然氯巴占能治病,那医院就应该能开出来这个药。
  我知道你们说它是毒品,可本来是药就有三分毒,有人拿它当毒品用,你们可以用其他方法去管啊,为什么要一杆子打死,因为一些人贩毒就不让我们这些又需要的人用药?”
  “是是是,苏女士说的很有道理。”
  不知道是因为苏妙方在哭,还是真的被苏妙方说到点子上了,康清义连连点头:
  “法律上的东西,太详细的我也不懂,但是你们这个案件,确实是因为涉及到精麻药品,所以就是按照涉毒的犯罪进行处理。
  这个现在很多药品都存在这个问题,我们也在努力想办法解决。
  但是我觉得,苏女士这是为了医疗目的,转让转送给别的有医疗需要的人,或者她不知道这个是毒品,那实际上她确实不应该是运输毒品罪。
  这是我司法系统那几个朋友的意见,你们可以参考一下,对于这个案件的话,事实上我觉得可以去申诉一下。
  然后我们这边呢,对于这个案件既然知道了,也会跟办案机关联系一下,看看什么情况,然后视情况看能不能出具一些参考意见,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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