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白江设司
丁威锃站在殿外等着,正逢着曲不识上来,这老头虽然受了点小伤,却春风得意,满脸的褶子都绽开了,一路哼着小曲,到了近前,先是贺喜贺喜,再拉他的手,低声道:
“我那头浮云地界地籍已经梳理好了,这献上去给主家,丁氏可安置好了?是重返故地…还是择地安置?”
丁威锃明白这老头的意思,曲不识才梳理了灵田,浮云地界上哪块地好,哪块地孬,老头一定清楚,这是给他透底来了,只稳稳当当地道:
“曲前辈,我家将往湖上去,入洲修行。”
“呦!恭喜了!”
曲不识贺了一句,这主家看好的战将都这模样,便晓得浮云洞地界的管制必然森严,不容动作,把安置族人的心歇了,拎了袍子,往里头去,心中嘀咕:
“这丁威锃何来的恭谦…当年在浮云洞他连洞主孚斗的嫡子都敢甩脸色,如今倒是老实得同那安思危似的…”
曲不识其实对安思危印象不错,这孩子是典型的海内修士,靠着时运、丹药、灵氛闯过筑基之关的修士,在海外估摸着比曲不识地位还低:
‘好在有个好家世,父亲虽无能,却投了潜蛟,成了数代忠良,丁威锃都要客气待他。"
曲不识心头想着,抬眉去望,最上首的金白甲衣青年正低眉写着什么,左边青年银甲黑袍,看起来年岁相差不大,目如点漆,抱手而立,右侧宫装女子明艳大方,掩着绚丽的宝灯思索。
这就是李家如今位高权重的四人之三,听闻还有一位在湖上管事,曲不识还未见着,他合了手,恭声道:
“不识理毕浮云地籍,前来上报主家!”
“念罢。”
李周巍答了一声,曲不识恭声道:
“浮云一地,灵田两千零五十一方,上等者二百一十一方,中等五百六十一方,下等一千两百七十九方。”
李家的望月湖号称万方灵田,但大部分灵田管制在峰上,绝大部分都是产出只够投入的匮地,一直空置着,而每块灵田灵机不同,平日里说起面积完全没有意义,李周巍只问道:
“曲老土德仙基『藏纳宫』,颇通田事,不知估摸着产出如何?”
曲不识恭声道:
“我一一算了,产出应在万斤上下,若是建齐了阵盘,调好了水脉,应当能突破两万。”
“果然是富庶之地。”
李家望月湖数东南两岸统治最为牢固,府峰下头就是镇,除去人力,产出皆为族中所有,大约有五万的产力,平崖洲主要是修行之所抛去不论,西岸贺道人留下的诸家与北岸费家皆缴足万余,其余林林总总与东岸百家也皆有万余,满打满算接近十万。
而这十万产力只是用来计算,李家如今不用给青池上供,自然不可能皆种灵稻,还有大片大片的土地用来供养更珍贵些的灵物供给见练气,如松越果、漆岭草……真正的灵稻用地产出不过三万左右。
也就是说半个白江溪之地的浮云洞已经有五分之一的望月湖产出,不可谓不惊人,李明宫感慨道:
“难怪江北落脚了这么多宗门世家,密度如此之大…也就这些地能养得起了。”
李周巍心头计算着:
‘我家万方灵田,十万产力,可以说每年有近千灵石产出,而如今家大业大,一是供养的修士多得惊人,二是我家筑基待遇也极好,三是…坊市还未建起。”
“虽说族中舒服了…可除去成本与俸禄,每年结余其实不多,不过一至两成的收入…还不到百枚。"
每年结余百枚灵石看着不多,可实际上已经很是惊人,这代表着每月就能产出一位练气的全身积蓄,每年都可以兴建一座顶尖的练气阵法,三五年就能造出一座筑基大阵!
唯一尴尬的是,李家坊市还未建起,结余的产出大部分都是以灵稻、灵物的形式储存在族中,时常因保管不善而损失,毕竟江南一带的灵石也有限,若是一个劲的去兑换灵石…倒是把灵石的价格哄抬上去了。
“不过宝药一级的东西就少有人用灵石交易了…筑基大阵也很难光用灵石买足灵材。”
李周巍踌躇了一刻,这万斤产力可以产出价值百枚灵石是不错,可灵物收成往往以年为单位,到时候还未成熟,丢了这些地界,那就可惜了。
“先让思危安排下去种植灵稻罢,阵法也不急着修建太好,免得到时候临走了还要浪费。”
曲不识遂点头退下,李周巍又为这些海量灵稻的保存而头疼起来,心中暗叹,李明宫看出他的担忧,开口道
“我这下是知道为何萧、袁几家都是圈画大量灵地,花费甚巨去培育一朵两朵灵物了…偏偏这几个地方占据时间短…又不合适。”
“不错。”
李周巍沉声道:
“先让家中的几处大灵田改去种白元果吧,先用一用库存…”
好在需要头疼的只有一片断壁残垣的浮云地界,密云地界只需要征收世家望族即可,方便快捷,没有太多烦恼,李周巍与李明宫仔细商量了事务,请她回去镇守,总算是把白江溪的事情处理干净。
他终于得了空,请一旁的李承?坐下,问道:
“白邺诸修,叔父怎么看。”
李承?顿了顿,皱眉道:
“不好对付,我方才已经打听了,那着彩衣的是白邺嫡系,叫作管灵堞,仙基与鄰谷家相同,是『南惆水』。”
“至于那持刀的公孙柏范,原是江北散修,修行坎水『恨江去』,现下投了白邺都仙道,刀法有些东西,余下那宋家小姐,是江北世家女。”
这些消息与李周巍估算得不差,他忖了忖道:
“管灵堞虽然言语激烈,斗法却有些经验,并不简单,公孙柏范道统精深,不似散修,至于宋云白,看她模样,白邺都仙道对地界管束并不严。”
管灵堞毕竟是紫府嫡系,以一人抵挡李承?、安思危,尚能以一己之力打伤安思危,这份实力不容小觑,李周巍只将几个名字都记下,遂道:
“至于玄岳…果真无人,是衰没之象!”
李周巍所言不无道理,孔孤皙是堂堂玄岳掌门,居然与宋家一江北地头蛇的小姐打得有来有回,若不是玄岳人数占优,白邺都仙道早早退走,此行还不知伤亡如何。
这话可就涉及长奚真人屡屡要求自家后人冲击紫府了,那时正逢【上恶灵藏】,长奚大喜,几个嫡系都去闭了关,才有今日局势。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后来孔婷云才会坐上玄岳掌门之位,渐得长奚看重,叫玄岳与李家走近,不得不说,一饮一啄,竟有命数之感。
李承?则安慰道:
“岳洲岛还有玄岳的辅钺子,此人实力不错,到时也能出力。”
李周巍默然,等了片刻,下头的陈鸯上来,禀报是密云地界诸家已经遣人过来,初步安置已经定好,密云地界至少算是控制住了。
“密云即定…我等也应回山,我也须见一见真人。”
李周巍收了笔,李承?提醒道:
“还有北锦江王在白江溪中等着。”
“是了…”
李周巍还在想着镇守密云的人选,眼下点头道:
“我欲将白江溪地界设置一司,统领浮云,镇守密云,浮云有安思危梳理,他的本领也够,只是实力不够镇守…恐怕要请叔父领了这职务,在此地看着。”
李承?是与李周巍一同在十余年的险境中抗过来的,彼此熟悉得很,自然不同他客气,点头道:
“我尽力护此地周全。”
李周巍斟酌了一息,遂道:
“既然密汎被破,鸿府山也被攻克,浮云、密云两地也应该革故鼎新,以芒花子山为界,南边的浮云改为浮南,密云改为密东,设一【白江调度司】,就设在鸿府山,司中职务、信令…族中很快就送来。”
他笑了一声,道:
“倘若这两地能够守住,浮南有了产出,今后的司中俸禄,就从中后方取,可方便得多!”
同样是扶持傀儡,李周巍要把名份给占住了,不叫什么门、什么洞,叫作调度司,随时可以撤去,反正与白邺都仙道都撕破了脸,密东地界也没人看好李家,都是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不虞什么认同感。
“至于北锦江王…”
李周巍早有思虑,答道:
“北锦江王知道不少事情,在他看来我是与鼎矫龙太子一级的人物,我是绝不可能到他府上拜访的,若是去了,他定要生疑多想,却又不能白白放过这个助力,你去便好了,他不敢怠慢。”
李承?点头,李周巍继续道:
“他也不是传闻中什么龙子客人,在龙宫也是小角色,只需要注意了,这事情不能让龙插手,他可以打听消息,帮助水脉,用处也够大。”
“曲不识、丁威锃、妙水…都留给你,否则你一人难以顾及,如果是有需要,尽管向家中开口,明宫姑姑就在北岸,过了江就是浮南,可以及时接应,至于纹虎…”
李周巍笑了一声,道:
“我将他捉去栀景山,好叫诸家知道…真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纹虎虽然有心计,却实在倒霉,李周巍除了带走此人,连同那芒花子也要带回去,毕竟自己已经筑基中期多年,此刻受箓闭关,突破筑基后期也不显得突兀。
不过李家如今成就紫府仙族,不再同往日一般是青池治下的小世家,一旦弄起什么热闹,很可能就有紫府关注,祭祀还真不是件方便事。
毕竟山下的可以用望月湖习俗来掩盖,山上的可就涉及不少《牲祭法》的秘要,若是有紫府瞧出端倪,可不是件好事。
本也该请见仙鉴,可自从仙鉴遁入太虚,自家请法都不见仙鉴本体,不知请出有何异象,李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李曦明与李周巍不敢大意,把这事情都压后了。
“只等着能隔绝太虚的紫府阵法设立,再行祭祀最好…不过就算一时不能祭祀,也可以先把这只花蟒带回去…”
李周巍这端想着,李承?一路将他送出,到了江边,李周巍回过神来,叹道:
“辛苦叔父了…一切事都是身外事,自己最要紧,此地大可丢了不要,叔父若是出事,那才是挖我家的根基!”
这白江调度司看起来权利大如土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位置,长奚几年间随时可能陨落,一旦事情有变,白江地界首当其冲,白邺修士杀过来,晚走一步都有可能被包围。
李承?当然晓得,他定了定神,答道:
“我驾驭雷霆,家中遁法无人能胜我,有玄雷在雷池中,又有大阵庇护,倘若有事,我狠心要逃,筑基难留。”
李承?一路将几人送走,一边驾雷回去,一边思索起来,这青年本是有主见的角色,心中暗暗忖着:
“是该给做些准备,既然可以借着龙子威势利用他,这应河白又是三江之主,三江水族何其之多,岂不是张顺着河网密布的眼睛?同他约定好了,恐怕白邺都仙道上方的流光刚刚升起,这厢就有妖物来报了!”
虽然妖物飞行速度肯定不及这些筑基嫡系,可这种事情是捏碎个玉符便可以明白过来的事情!
李承?有了安排,心中更有把握,招了丁威锃等人驾风而来,李承?思量着把几人看了一遍,道:
“威锃,同我入趟江。”
丁威锃应诺,几人脚底下黑茫茫,草木葳蕤,就是芒花子山!
这山的大阵早已经解了,几个妖物也散了,空荡荡无人,两人落在江边,遥遥便见一黑衣老头在江边显化出身形,看来是早就在这里候着,忙着拱手上来。
“水赵见过大人。”
李承?点头,朗声道:
“可是北锦江王相邀?”
“正是!”
这老妖水赵满脸笑容,就地往地面上一蹲,化为一只房屋大小的墨色黑龟,四肢皆有褐黄纹路,似乎也是异种,脖子长得很,声音低沉如同铜钟嗡嗡:
“恭候两位大人仙驾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