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觊觎之心
1…毒鸠歹愿……
骆府上下,顷刻便换上了素装,哭声动天。
灵堂内,一樽棺椁摆在中间,纸人纸花塞了满满一屋子。
棺椁前,令萱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烧着纸钱,泪流满面,啜泣不已。
乳娘也跪在一边,尖起手指,将纸钱扯开了,悠悠地往炭盆里放去,脸上挂着泪,眼中却放着光。
“哎~”乳娘瞟了一眼令萱,轻叹,“莫说这卑贱的乳娘,还真有飞黄腾达之日呢!”
令萱没有抬头,也知道这狠毒妇人此刻心境,定是笑靥如花,得意忘形。
“谋害人命,不择手段,终会有报应的!”令萱恨恨地说道。
乳娘笑了笑,哼道:“超儿媳妇,今时不同往日,骆府上下,我说了算,往后,你再对我无礼,我可不会再容你!”
令萱看着面前火焰,已是出离愤怒,冷冷答道:“我性本烈,你若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乳娘轻挑眉眼,胜券在握,忽又反脸大哭道,“老夫人啊,你死得冤啊,尚没享到儿孙之福,就早早的去了呀,若不是为了超儿,我也该随你去的啊,我只怕这黄泉路上,夫人太过孤单啊,夫人啊….”
原来是骆超走入了灵堂,乳娘便赶紧换了一副嘴脸,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乳娘,莫太悲痛,你一定要答应超儿,好好活着,为我活着啊….”骆超扶起乳娘,忙着安抚。
乳娘深情地看着骆超,缓缓点头,说道:“超儿,乳娘答应你啊……”
乳娘抬袖抹着泪,余光却落在了令萱身上。
那是一丝得意的光芒,带着挑衅,掠过令萱的面颊,让她倍感灰心。
令萱确定,这骆府,自己的地位终是比不过这个尊贵的乳娘了。
2…权臣之死……
这一年,东魏与西魏又举兵大战,却因东魏将士暴发瘟疫,败北而归。
大丞相府,高欢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不仅是因为吃了败仗,精神崩坍所至,更甚的是,他也染上了瘟疫,即将大去。
太医们忙成一团,诚惶诚恐,焦虑不安。
一众妻儿哭哭啼啼,守在他的床边。
皇帝和皇后候在外面,隔帘而观,密切注视着里面的动静。
一众大臣也聚在堂内,神色极其慌张,各有所虑。
皇帝面上带泪,似有悲意,眼中却极为明亮,掩饰不住那般渴望的光芒。
若高欢死了,自己这个皇帝会不会摆脱控制,不再受人摆布,名正言顺地成为堂堂一国之君呢?
皇后的面色就更为复杂了,就算她想帮着皇帝匡扶朝政,可如今要死的人,终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到底自己该悲还是喜呢?
皇后含泪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心虚,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忙低头假装拭泪。
皇后起身步入帘内,见高欢面如枯槁,色如蜡黄,就知他已无回天之力了,不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大丞相如何?”皇后悲戚地问旁边的太医。
一年长太医摇头答道:“禀娘娘,大丞相感染时疫…已是日薄西山…时日无多了…”
众妻儿听得此话,皆放声大哭起来。
皇后嗫嚅着双唇,又问:“那…大丞相…我父亲…还有多少时日?”
太医面色惶然,良久才吱唔道:“恐怕…熬不过半个时辰…”
“庸医,待我杀光你们,为我父亲陪葬!”一壮年男子拔刀而起,就要行凶。
“澄儿,休得放肆!”高欢之妻娄氏见状,一把拉住了那叫澄儿的男子,泣声斥责道,“徐大夫国之良医,救过你父亲多少回了,如此恩德,怎可负于人?”
那男子对母亲甚是敬重,乖乖的放下了刀,复又啼哭起来。
高欢喘着大气,呻吟道:“我死以后…你们都要听母亲的话…高家方能…保得门楣…”
众儿女忙点头称是,一片哀泣之声。
高欢又颤抖着伸出手来,指了一指。
娄氏忙将高欢的手握于手中,伏身听他吩咐。
“我要见陛下…陛下…”高欢气若游丝,双唇打起颤来。
“女儿,快请陛下!”娄氏忙对皇后说道。
皇后掀帘叫道:“陛下,父亲请你移步榻前!”
皇帝这才起了身,忙小跑一阵,府身贴于高欢跟前。
“大丞相…朕来了…”皇帝见高欢这副模样,嚎啕大哭,用他看似悲痛,实则欣喜的泪水,送他最后一程。
高欢哆哆嗦嗦地说道:“臣去也…只担心陛下无人辅佐…终不敢瞑目…故请陛下立旨…传大丞相之位于臣之长子…高澄…有他辅佐陛下…必能保陛下万年…”
皇帝听了此话,目光一凛,顿时心入冰窖。
终究朕这个皇帝,是逃不过高家人的摆布了吗?
“父亲~~父亲~~”
在皇帝迟疑之际,一众妻儿大声嚎哭起来,原来高欢讲完了遗言,便咽气归西了。
“请陛下立旨,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授臣大丞相之位!”之前那壮年男子又起身相逼,目光凶猛地望着皇帝。
原来他就是高欢的长子高澄。
皇帝心如刀绞,心灰意冷,知道想要自立,难于上青天,如今高澄又目露杀机,自己这个软弱皇帝何以抗衡,只好缓缓站起了身。
皇后急道:“哥哥,辅国之臣非同儿戏,怎能急于一时?待办完父亲的丧礼,再让陛下与众臣公共商此事!”
高澄气恼地望了妹妹一眼,哼道:“你终是高家的女儿,父亲的遗言你都不听了吗?”
“母亲,你说句话啊,往后,高家便由你做主了啊!”皇后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娄氏,多想为自己的夫君挣得一丝转机啊。
娄氏看看皇后,又看看高澄,拭了拭眼泪,叹了口气。
“你哥哥说得没错,这是你父亲的遗言,怎好违背?”娄氏说着,对着皇帝施礼拜道,“陛下,我儿高澄有勇有谋,文武双全,自是辅佐陛下的贤臣良将,还请陛下立旨,授我儿高澄大丞相之位吧!”
皇帝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步履沉重,掀帘缓出,望着一众大臣。
“朕失贤臣,莫不痛心,然大丞相忠心,不忘江山社稷,朕感怀其诚切之意,特授其长子高澄为大丞相,辅朕于国事,效其父之忠贤!”皇帝灰头土脸,毫无表情地说了这番话,算是将大丞相之位传于高澄了。
高澄这才走到众臣之前,对皇帝行起群臣之礼,高声说道:“臣谢陛下圣恩!臣必效仿父亲,忠心辅佐陛下,秉承父志,福泽天下!”
众臣齐声贺道:“陛下圣明,大丞相威武!”
就这样,高欢病逝,他的大儿子高澄承袭大丞相之位,继续把持朝政大权,继续把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
3..野心勃勃....
高澄获封大丞相之位,可谓子承父业,朝政与军事大权牢牢握在手中,号令群臣。
无奈父亲高欢败于西魏,未曾雪耻,便含恨而终,可谓是高欢的终生大憾,高澄自然要为父亲报这个仇,重立高家威风。
于是,高澄重整旗鼓,号令三军,再次向西魏发起挑战。
一直不被重用的骆超,终于赢得了一次手握重兵的机会!
“精兵三万,足够应付京城的守兵了!”乳娘邢氏得知此事,激动万分,不停地给骆超打气助威,“超儿,天赐良机,你一定能够马到功成,将无为皇帝赶出皇宫,改朝换代,登基称帝!”
骆超擦拭着宝剑,吐了一口气,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
“成败此此一举,为了骆家荣耀,我骆超愿意放手一搏!”骆超说着,举起宝剑,向天立志。
这时,令萱抱着儿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夫君,万不可行谋逆之事啊!”令萱说着,跪倒在夫君面前,儿子受到惊吓,放声大哭。
骆超抚了抚令萱脸庞,安慰道:“高贼归西,正是人心不稳之时,如今我手握三万精兵,自然不会再为他们高家卖命!天时地利,怎能白白错过天机?”
令萱连连摇头,无力反驳,只得抚着儿子,泣道:“提婆哭了,夫君,提婆不能没有父亲啊,你难道忍心,看他一辈子伤心难过,受人欺侮吗?”
乳娘气道:“呸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丧气话!眼下,你就该去佛堂向菩萨祈祷,保佑自己的夫君披荆斩棘,顺顺利利攻入皇宫,身着龙袍,君临天下!”
令萱见骆超身披盔甲,蓄势待发,就知他心意已决,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骆超是不会回头的,望着令萱母子,毅然说道:“听乳娘的,诚心向菩萨祈祷,保佑为夫改朝换代,登基称帝!”
令萱无助又无奈,轻声嘱咐:“夫君保重,我这就去祈求菩萨,保佑我的夫君吉人天相,平平安安!””
骆超抱起儿子,故作轻松,笑道:“儿啊,莫哭,等父亲当了皇帝,你就是太子啰,到时候,你可得天天笑了,哈哈哈!”
“是啊,是啊,到时候,让乳娘也沾沾光,哈哈哈!”乳娘双眼放光,做起了春秋大梦。
有将士进来,拜道:“大都督,一切准备妥当,请大都督下令吧!”
骆超点点头,将儿子复又递到令萱手中。
“夫人,乳娘,你们好好保重,不出三日,我必回来接你们入宫!”骆超信心满满,信誓旦旦!
令萱望着骆超,泪水决堤,肝肠寸断。
“好啊,好啊,乳娘盼着你回来呢!”乳娘呵呵连声,没有一点悲意,她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骆超又看了看令萱和乳娘一眼,一扭头,大步迈了出去,和将士们踏上征途,向皇宫进军。
乳娘笑盈盈地道:“超儿媳妇,事到如今,就别再愁眉苦脸了,皇帝无能,那姓高的也死了,超儿一定能稳坐龙椅,当上皇帝的!我们啊,只管等着超儿的喜讯啰!超儿媳妇,等你当了皇后,可不要忘记我这个乳娘的功劳啊,哈哈哈!”
乳娘尖声笑着,极度贪婪,这让令萱觉得恶心。
令萱什么话也没说,抱着儿子往佛堂走去,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神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