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龃龉不合
掖庭狱,关押宫中罪人的牢房。
令萱从荷塘逃脱,免于一死,不用去给仁德皇后陪葬,却终究还是没能逃脱高洋的淫威,重新获罪,被关押起来。
高家人,再一次让令萱陷入绝境!
我真的会被处死吗?
提婆我儿,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血海深仇,一丝都没有报,高家人,我一个都还没有杀,我陆令萱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夫君,见父亲?
若那日,我直接掐死高纬,杀一个算一个,好歹也有个借口安心赴死了…
哦,不,我怎能杀死他,他还是个孩子,与自己又是那般亲近,就象自己的儿子一样…
令萱的心都碎了,几近崩溃…
有人拿着扫帚前来打扫牢房,正是被贬为杂役的崔公公。
“崔大人?”令萱透过栅栏,认出了他。
崔公公瞟了她一眼,没有理睬,继续打扫。
令萱站起身来,靠在栅栏上。
“崔大人,奴婢真的会死吗?”令萱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崔公公,象是要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崔公公叹了口恶气,没好气地说道:“死活都由天意吧!我已是最卑贱的奴婢了,又怎知天子心思?都是你害我的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对不住,都是奴婢的错…”令萱愧疚难当,啜泣起来,身子软了下去。
“嚎什么?又没死,哭什么丧?”有女狱卒走了过来,骂骂咧咧,又指了指里面的小屋子,对崔公公说道,“把里面打扫干净,别碍着老娘喝酒!”
“是,是,奴婢这就去打扫……”
崔公公点头哈腰,拿着扫把往里面走去。
………….
大殿内,皇帝正在参阅奏章,醉心于国事。
有太监入,禀报道:“陛下,常山王求见!”
“让他进来~”高洋摆摆手,信口说道。
高演走了进来,拜道:“臣弟拜见陛下!”
高洋放下手中折子,笑道:“又没有外人,兄弟之间,不用生分,三弟,坐!”
高演圆滑,左右逢缘,是以高洋对他颇为亲密。
“谢二哥!”高演躬身入座,坐于高洋对面。
高洋看了看高演,琢磨着他的来意。
“有话就说吧~呵呵…”
高演满脸堆笑说道:“听闻湛弟被二哥禁足,不知还会受到何等惩处?”
高洋哼了一声,瞥了高演一眼,答道:“我还没想好!”
高演思索半晌,说道:“他违背二哥意愿,私救宫婢,确为欺君之罪,按理,何等惩处都不为过,可他对这宫婢,钟爱有加,早有意纳她为妾,生死关头,才做了这等傻事,还望二哥看在兄弟情分上,从轻发落吧……”
高洋哼哼连声,指着高演骂道:“你心疼他这个弟弟,可有曾顾及我这个二哥的颜面?我初登帝位,怎能不立天子之威,他倒好,说救谁就救谁,横行于皇宫,我这个皇帝的脸皮往哪搁啊?”
“二哥息怒,据臣弟所知,是湛弟求了那宫婢好几回,她才答应了湛弟,愿意嫁给湛弟为妾,谁知二哥却下令让她殉葬,让一桩美事突然变成惨事,湛弟怎能不急呢,他不愿意辜负彼此的情意,更不愿意让心爱的人去死啊,为了命中所爱,铤而走险,也是人之常情啊!这等感天动地的事,臣弟只在典籍书册,轶事传说中尚有听闻,二哥难道不为之动容吗?”
高演不厌其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谆谆劝慰。
高洋嘿嘿一笑,答道:“动容,怎不动容?纡尊降贵,求一个卑贱奴婢,可笑之极!高湛的心思,我明白,不过…我偏不让他如愿…”
“二哥…这…”高演白费了这些口舌,好不失望。
高洋面色变得凌厉起来,冷冷说道:“我耐着性子,听了你这些话,算是给足你面子了,高演,你回去吧!”
高演尴尬万分,意犹未尽,嘟噜道:“二哥…”
“怎么,非逼我翻脸不成?”高洋一拍桌子,怒目相对。
高演一怔,才知道如今的二哥早不是二哥,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是,臣弟告退了…”
高演说着,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
长广王府,侍卫千人,手持兵器,把守着大门,但凡有可能出入的侧门矮墙,都被侍卫们守得牢牢的。
这里,也已然成了一处牢房。
胡王妃坐于长榻,抱着二儿子高俨,喂着糊糊,一脸的焦急。
她生下高俨便让令萱哺乳,自己的奶早停了,如今,令萱走了,只好用这没有营养的面糊糊哺育。
“天杀的高洋,也不派个乳娘来,存心饿死我的俨儿吗?”胡王妃眼中含泪,口无遮拦,骂起了皇帝。
高湛焦头烂额,面色灰暗,望着妻儿们,一言不发。
蔓弱劝道:“王妃谨慎些,这话传到皇帝耳中,可了不得…”
“我呸~他便是在我面前,我都不怕!!再这么下去,有个什么好歹,我一定找他拼命!!”
高湛吐了口恶气,说道:“饿不死的,穷苦人家的孩子,不都吃面糊长大的!!”
二公子高绰捧着碗过来,说道:“让俨儿弟弟吃我的肉羹吧…”
“拿开拿开,俨儿才多大,能吃这些?”胡王妃很不耐烦地说道。
高绰扫兴地把碗端走,和高纬置于同桌,边吃边玩了起来。
那桌子边,还有一个孩子,便是令萱的儿子骆提婆。
三个孩子年纪相当,自然能玩到一块,如今,骆提婆会说话,也会走路了。
今时不同往日,罪人的待遇可想而知,吃的用的,都少了一大半,可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啰,是以众人的餐食都聚在一起,同堂而食。
李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王妃可别把气撒到绰儿身上啊,还不是那个鲁灵儿,害得大家吃苦受罪,亏得王妃把她当成亲人似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倒象个主子!”
“闭上你的臭嘴巴!”胡王妃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如今我窝着火呢,别自找没趣!”
李夫人扭过头,不再言语。
高湛劝了句,“都少说几句…”
“你也是的,谁不得罪,偏偏得罪了高洋,你为何要跟他作对啊?”高湛一出声,又招惹了胡王妃了。
高湛急忙圆道:“我可是一早就想好了,等你生了俨儿,便让鲁灵儿来当乳娘,谁知高洋不听,非要杀她殉葬不可,我这才赶紧请崔庆隆帮忙,把她调到浣衣局去,本以为小事一桩,谁知道高洋抓着不放,我有什么法子?”
胡王妃想了想,说道:“都是你平常对他不敬,这回可是抓住你的把柄了!”
“哼,这件事我高湛可是记在心里了,若让我寻得机会,必双倍奉还于他!”高湛的心里,早对高洋生了恨意,只是经此一事,兄弟之情,必定再难愈合了。
“让哀家进去~~”
这时门外一片嘈杂声,娄太后来了。
众人忙奔到门口,一探究竟。
只见领头的侍卫说道:“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府,还请太后恕罪!”
娄太后淡然说道:“哀家自会向皇帝说明,不让你们为难!”
众侍卫不敢违抗皇帝之命,也不敢得罪太后,只是架着兵器,挡在门口。
胡王妃在里面跳了起来,叫道:“你们就不怕太后降旨,把你们一一处死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心有惧意。
娄太后气道:“哀家怎会随意处死无罪之人?不过,你们若不尊哀家,哀家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众侍卫无奈,只得开了大门,请太后入内。
“恭迎太后!”
府内所有人,躬身而拜。
“我的孙儿,你受苦啰…”娄太后搂着高纬,眼有泪花。
高纬牵着太后衣袖,跟着入了正座。
“奶奶,孙儿好饿啊…”高纬撅嘴哽咽起来。
“快快,奶奶给你带了桂花糕…”娄太后说着,身后的宫人拎着大包小包置于桌案之上。
高纬喜道:“真的吗?孙儿好久没吃桂花糕了…”
“来,多吃点…”娄太后亲自打开包裹,拿了桂花糕喂到高纬嘴里,“绰儿,来,你也吃啊…”娄太后说着,朝高绰招了招手。
高绰喜滋滋地跑上前去,塞了一嘴,说道:“谢谢奶…奶…”
高纬拿了一块,走到骆提婆身边,递了过去。
娄太后见状,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儿?”
高湛应道:“母亲,这是鲁阿母的儿子…”
鲁阿母?
娄太后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成何体统…尊卑有别,这等卑贱奴婢的孩儿也能跟世子同案而食?”
高湛面有难色,看了看蔓弱。
蔓弱会意,便要把骆提婆带走。
高纬急了,说道:“提婆是孙儿的朋友,奶奶,别赶他走…”
娄太后很疼高纬,便呵呵笑道:“好好,奶奶不赶他走!”
“谢奶奶…”高纬喜笑颜开。
娄太后又朝胡王妃招招手,说道:“我的俨儿呢,长大了没有?”
胡王妃忙抱着高俨上前,示与娄太后看。
娄太后笑盈盈地,说道:“嗯,神色倒好,奶奶就放心了,奶奶给你挑了个乳娘,快快,给俨儿喂奶!”
有丰满妇人上前,抱起高俨,隐于一旁喂奶,胡王妃也跟了过去。
“你们兄弟两个,自小就不和…”娄太后看了看高湛,叹了口气,大伤脑筋,又怅然说道,“如今高洋是天子,是大齐皇帝,你可得收敛些,别再惹他,总得给他些颜面,湛儿,你听到没有啊?”
高湛连连点头,答道:“是,母亲,儿子记住了!”
“哎,我就知道他不吃~~”
边上传来胡王妃一声叹息,娄太后忙把脸侧了过去,张望。
“怎么了?”
“俨儿吃惯了鲁阿母的奶,换了别人,他不吃啊,看这喷得到处都是…”
胡王妃忙着擦拭高俨的身子,一会又帮自己擦了个遍。
“那再去奶娘府寻几个好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