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十年蹉跎

  见裴冽竖指于唇,顾朝颜不以为然,有机会表达就一定要表达。
  重活一世,她诸多顿悟的道理中有一条,没有来日方长,只有世事无常。
  上辈子太多误会跟遗憾都是她不善于表达造成的。
  所以能说话,该表达的时候千万不要吝啬,又不是没长嘴。
  “我认为……”
  大手倾覆。
  她没闭嘴,但某位拱尉司大人选择手动让她闭了嘴。
  “唔唔唔—”
  洛风去而复返,“大人,人到了。”
  裴冽指了指对面墙壁。
  洛风了然,纵步过去自墙壁松动处取下两块灰砖。
  灰砖取下来的瞬间,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赵大人不该来。”
  牢房里,沈言商穿着一身白色囚服,屈膝坐在角落。
  看着走过来的男人,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只是半日,赵敬堂仿佛苍老了十岁的样子,衣袍褶皱,头发凌乱,神情悲凄。
  “这是什么?”
  赵敬堂停在沈言商面前,举起手里紧攥的宣纸,目光绝望中带着愤怒。
  那双手,颤抖不休。
  沈言商淡然一笑,“和离书。”
  “为什么?”
  “上面写的很清楚,妾一无所出,二身患恶疾,三善妒,七出之条犯了三条,知不配为赵家妇,自请下堂。”
  “你无错!我不许!”赵敬堂怒撕手中和离书。
  宣纸瞬间化作无数细碎的纸屑,被他狠狠抛向半空。
  白纸如雪,纷纷扬扬落在两人中间,倍感凄凉。
  “赵大人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已让管家将和离
  书送去族长那里,族长已在族谱将我除名,那上面不会再有赵沈氏……”
  说到这里,沈言商哽咽一息,“赵大人请回。”
  “没有我点头谁敢!他们谁敢!”赵敬堂落泪,悲愤低吼。
  “大人不必如此,你我夫妻缘尽,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赵敬堂大怒,冲跪到沈言商面前,“为什么我写的休书你不接,你写的和离书我就一定要接?我不接!我也不认!沈言商,你不公平!”
  看着泪流满面的赵敬堂,沈言商温婉一笑,“大人现在写,我接。”
  “沈言商!”
  赵敬堂悲泣,“你为什么要认罪?你该叫我去死,我该死!”
  “大人当真喜欢……”
  沈言商不敢问下去,她怕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她怕,会失望。
  “我喜欢白色木槿花,我由始至终没喜欢过别人!只有你!”
  赵敬堂仿佛悟到了什么,急不可待开口,“言商,我喜欢你很久了,很久很久,从旧宅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心生欢喜,一眼万年!”
  听到这样的回答,沈言商也终于忍不住落泪。
  “可是,他们说你喜欢……”
  “我可说过?”
  赵敬堂紧紧握着沈言商的手,“我从未说过喜欢柳思弦,我也从未说过因她不娶,我娶了你啊言商,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那些都是谣言,我以为你懂……”
  “我不懂。”
  沈言商哽咽,“你喜欢木槿花。”
  “我喜欢的是白色木槿花,你给我准备
  的所有衣服里我也只选白色,因为我知道你喜欢!”
  “你为什么不说?”沈言商声音颤抖。
  “我以为你不爱我。”
  赵敬堂握着她的手,低下头哭的像个孩子,“我以为你只是因为报恩才嫁给我,我怕我说出来会被你嘲笑,会觉得是我自不量力,是我趁人之危,我以为……我不配。”
  “赵敬堂!”
  沈言商泪如泉涌,“你看不出来我爱你么!”
  “我以为那只是报恩……”
  墙壁背面,覆在唇上的手掌缓缓移开,顾朝颜茫然看向裴冽,却见他点了点头。
  她忽然心酸。
  明明是相互喜欢,却因误会蹉跎了十年。
  这世上最大的遗憾不过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角落,沈屹眼中的愤怒渐渐散去,周身戾气尽消,眼底流露出难以言说的苦涩跟遗憾。
  牢房里,沈言商忽然又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爱了十年的男人,一直爱他,“你不是哄骗我的?”
  “我早于你认识沈先生。”
  赵敬堂拉着沈言商的手,“那年木槿树下的你,十一岁。”
  “你与我父亲……”
  “我与沈先生是忘年交,当年沈府遭难,是我在沈先生面前发下重誓定会以命保沈府无恙,保你一世无忧,沈先生才答应把你嫁给我。”
  沈言商不懂了,“是父亲告诉我,唯嫁你才能护住沈府。”
  “若非沈先生那样说,夫人肯嫁?”
  沈言商目色茫然,“所以……”
  “所以这桩亲
  事不是夫人求来的,是我求来的。”赵敬堂紧紧握住那双手,目光虔诚如信徒,“是我,爱慕夫人已久。”
  太多委屈跟辛酸沉淀在心底,一旦碰触便如洪水猛兽顷刻爆发。
  沈言商再也忍不住,如小兽般低泣出声。
  赵敬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无声坠落,“对不起,是我胆小自卑,懦弱,又不敢承受或许不被爱的事实,才会让你误会这么多年,让你受尽委屈。”
  沈言商哭了许久,终是抬头,“柔妃……”
  “我从未爱慕过思弦,但我知她爱慕我。”赵敬堂苦涩开口,“自小青梅竹马也无非是她儿时愿意追着我跑,长大之后送过香囊,可我没收。”
  赵敬堂抱着怀里的沈言商,“我只当她是妹妹,后来她入宫,我也从未说过只她不娶的话,我以为谣言不攻自破,没人会在意。”
  “我在意。”
  “我错了。”
  赵敬堂抱紧沈言商,“我以为你不在乎我,便更不可能理会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直到……直到你说,是你强迫思弦服半边月跟红信石,那定然不会是你,我知道你也说谎了。”
  “是柳姑娘找到的我。”沈言商依靠在赵敬堂胸口,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闻有的温暖,“是她身边的宫女惜萱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帮她一个忙。”
  “我们在闻伯的扎纸铺子里见面,半边月跟红信石是她带来的,也是她告诉我该如何使用两种药材,水
  晶棺椁亦是她准备的。”
  “她糊涂!”
  “她是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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