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第314章 圆桌会议

  第314章 圆桌会议
  艾玛循声望去,便见到在足以容纳十三人共餐的圆桌主席位上,正坐着一位穿着漆黑西服的年轻男性。
  对方头戴着一顶黑色圆边毛呢帽,宽圆的帽檐微微垂下遮住额头。四名脑袋上生长着畸形花卉的奴仆正默默站在其后。
  但是面容看起来却是相当地年轻,眼神中还透着某种清澈的愚蠢,以至于那一抹故作自信的笑容都显得有些滑稽,仿佛是小孩穿上父母的服装便自以为已经长大成人。
  “你说自己是约翰的儿子……约翰才二十来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一个儿子?!”
  艾玛且疑且讽道:“难不成约翰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能力搞大邻居大姐姐的肚子?”
  而这个自称为约翰之子的小屁孩只是转过头望着艾玛,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仿佛在微微颤动。
  艾玛恍惚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幻觉——她好似望见此人的双眼在刹那间狰狞暴突,直似是两枚拳头大小的多刻面黑曜石镶嵌在眼眶,漆黑宝石深处某道极为熟悉的骇人冰冷寒芒转瞬即逝。
  她禁不住浑身颤栗,深扎于颅内的骨刺开始嗡嗡作响,这纯粹物理性质的振动间又掺杂着难以形容的怪异嘶吼,这斑驳混杂的噪音如同扭曲的铁钉在脑内狂舞狂颤,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莫大剧痛在颅骨内震震回响。
  艾玛的面色在刹那间便已惨白如雪,疯狂流淌的冷汗打湿了她的衣衫,她痛苦地捂住脑袋却是连半句哀嚎惨叫都嘶吼不出来。
  少年沃森只是维持着淡淡的笑容,轻声提醒道:“艾玛小姐还请慎言,父亲的本体虽然已经关押进防剿局下设的疯人院,但是他的精神始终与我们同在。”
  “父亲本人也在时刻注视着本次会议。”
  塞巴斯蒂安说着缓缓脱下毛呢帽,敞露出那一头明显与约翰不同血脉的浅棕色短发,然而真正引人注目的却是少年宽大的前额!
  只见那宽大、均匀且突出得足以被古老东方术师评价为天庭饱满的脑门上,赫然生长着一枚异常硕大的圆形肉瞳,宛如是一团足足有拳头般大小的畸形扭曲肉瘤!
  肉瘤与少年脑门间清晰可见道道黝黑虬结血管,却不知为何给人以似曾遭雷电轰劈过的印象,流淌着疯狂与癫乱的血管上残留有灼烧的痕迹。
  此时此刻,少年脑门的畸形硕大圆瞳正在死死地盯着大发阙词的艾玛,那瞳孔中的漆黑比至暗的夜还要深沉,那目光中的冷漠比极地的冰还要寒冷。
  艾玛忽而打了个冷颤,颅内狂振的苦痛也似乎察觉到她内心的恐惧,心满意足地停歇下来。
  惊魂未定的她眼中依旧残留着惧色,但还是不情愿地低下头来,避开那道可怕的目光。
  但她却是在心底不忿地喃喃道:“还说什么精神与我们同在……没想到约翰这家伙也喜欢整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
  心声刚刚吐出,艾玛就有些后悔了……但幸好脑内的骨刺似乎无法察觉她心底的不满,并未重新开始剧震剧痛的狂振。
  而内洛全程目睹着艾玛与长官之子的争端,却是没有出言偏袒任何一方,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吃着,直到艾玛因那一瞬的恐惧与痛苦都闭上了自己惹祸的臭嘴,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银叉,却是没有放下手中的餐刀。
  他调转刀刃朝向自己的肚腹,毫不犹豫便划开腹部,取出藏在体腔空旷位置的染血箱匣,乌木箱匣内部隐隐传来若心脏搏动般的律动,蒸腾起异样香甜芬芳的血腥气息。
  “沃森长官,这是您寄托在我这里的记忆,我一直未敢忘记您的嘱咐与信任,一直藏身存放保护……现在也是时候该交还给您了。”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接过尚且热血沸腾的乌木箱匣,额头的畸形圆瞳终于也转移了目标,转而望向正襟危坐的内洛,瞳孔深处的森寒冷漠仿佛淡去了一些,微微颤动着仿佛在表达认可。
  少年感受着颅内的嗡鸣,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父亲原本抛却化形的鸟躯,已经在温弗雷斯盛怒之下的呼雷中泯灭,所幸父亲当时及时地抛却掉那些多余无用的血肉组织,保留下最为精华重要的眼珠子,更是借着夜色的掩护坠落在河畔边的杂草堆中潜伏起来,他这才能趁着防剿局众人尽数涌进十字路医院时,将父亲的化身拾捡回来。
  而失去了不完全抛却血肉的形体,父亲的左眼也就必须寄生在他的体内,汲取他的血肉营养来供应生机——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享用的义务,凡人的俗血与那些低劣蛾人的血肉,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养分,犹如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废土。
  也仅仅只有与父亲拥有同样血脉的我,方配以自身血肉供养父亲的眼瞳!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生来应尽的使命!
  他因与父亲眼眸的寄生关系,此刻也与父亲构建起心灵相通的联系,父亲的言语回荡在脑海中,使他每时每刻都能聆听父亲的教诲。
  塞巴斯蒂安接过浸满甘甜芬芳的乌木箱匣,满怀感激地说道:“感谢您,内洛先生!感谢您的誓死拥护!父亲也绝对不会辜负您的忠诚与信任。”
  “对了,今晚的肉食还满意吗?这些都是父亲精心挑选的食材,也是由我亲自下厨烹饪,希望还合您的口味。”
  内洛闻言再一次望向餐桌上玲琅满目的丰盛菜肴,他也是兼修有刃相的密传者,五官敏锐犹如锋利的刀刃,自然早就已经瞥见那道膨胀饱满的肉馅羊肚内部那些尚未切得足够粉碎的肉块——这道菜肴理应是先将羊的胃袋掏空,而后填入剁碎的羊内脏与调味料,再继而水煮至胃袋膨胀为止。
  这道出自沃森长官儿子之手的肉馅羊肚,显然使用的是另外一种具备独特鲜美的食材。
  而且选材部位也是格外地细心,甚至就连那貌似烹饪失误缺陷的不完全粉碎肉块,其实也蕴含着某种精心的小设计。
  那是只有内洛巴克斯能够理解的小心思——某块藏在酱色胃袋内的长条肉块,依稀可见那黝黑凸起旁边刻有连腌渍酱料也无法掩盖的刺青字样。
  那是由一连串淡紫色的略微褪色字母——bacchus。
  其意或许为某座屠宰场的检疫硬仗,又或许是某位顾客提前预订的特殊标记,又或许是食材卖家的姓氏。
  内洛·巴克斯(nello·bacchus)脸上洋溢起快意深仇的笑容,他先是接过脸放鲜花奴仆递过来的针线,依照着长官当年在战场上的教诲单手缝合自己的伤痕。
  同时另一只手握住银叉,用力刺向那肉馅羊肚中的杂碎血肉放入口中,狼吞虎咽地咀嚼着。
  香辣且辛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跃动起舞,童年的遗憾与仇恨也仿佛因这极致的味蕾美妙而随之烟消云散。
  这或许便是美食的魅力吧,适口鲜美的滋味甚至能够治愈盘踞人心已久的伤痛,甚至能够劝使人放下内心的仇恨与怨怒……母亲,您已可安息长眠,沃森长官已为您解决那不可细说的一切!
  他发自内心地赞美道:“嗯味道非常好!辛辣间又掺杂着一丝甜美,既中和了内脏的腥味,又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风味……实在是美味至极!!!”
  内洛疯狂地插起粗壮的肉馅,尽数塞入口中,两颊都高高鼓起,却还是能够清晰地吐露出言语:“请替我向沃森长官表示诚恳的感谢,同时也感谢您…塞巴斯蒂安少爷,您的烹饪手段真的相当出色!”
  少年脸上绽放出灿烂且狰狞的笑容,锯齿状獠牙都因欣喜而刺出,舌尖都因喜悦分裂开叉。
  “您过誉了,我还得继续努力呢,我正打算往杯相大厨的方向发展,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寻遍全世界最珍稀美味的食材,为各位举办一场真正的谢肉宴。”
  艾玛望着明显有事情瞒着自己的另外两人,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咂了咂嘴没有说话。
  沉睡的克罗薇特也在此时苏醒过来,她隐隐约约能够透过姐姐感知到外界的情况,当即便望见了面前这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兴高采烈地嚷嚷着,“姐姐、姐姐,怎么你偷偷吃好吃的都不叫醒我?!快点让我尝尝面前的鞑靼肉排!看起来好像之前约翰带我去的rules餐厅里的招牌菜啊!!!”
  艾玛刚想要在心底回复自己那馋嘴的妹妹,却没想到那个已经毫不掩饰展露出狰狞骇人面貌的少年忽地扭过头来望向她,笑吟吟地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克罗薇特小姐吧,父亲之前经常与我提起您,他常常赞叹您那甜美的笑容里蕴含着令人欢笑的力量,每次见着您的笑容,父亲也都好似受到感染般心情轻松愉快了许多。”
  “咦!姐姐,这个长得好可怕的人是谁啊?他是怎么知道我藏在姐姐体内的,而且他还说他的父亲见过我,他的父亲又是谁啊?”
  艾玛没好气地在心底回复道:“约翰沃森,他的父亲是约翰沃森。”
  克罗薇特惊呼道:“吓?!约翰先生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儿子吗?约翰先生看起来那么年轻,完全看不出来呢!”
  “等一下,为什么约翰先生的儿子会邀请我们来聚餐,咦内洛先生怎么也在……这是好朋友之间的宴会吗?可是约翰先生怎么不在场呢?!”
  “行了都别废话了,直入正题吧!”艾玛打断了脑内喋喋不休的言语,也打断了沃森之子对克罗薇特的赞美。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伱不是说找我们来商议创建教团一事吗?”
  “那我们、不,约翰到底想要创建奉行哪项准则的教团,教团内又应当拜奉哪一位司辰?”
  “不不不,艾玛女士你理解错误了。”塞巴斯蒂安缓缓摇头,“父亲并不打算拜奉任何一位的司辰,也不会限制崇拜固定的准则。”
  “人生来应当是自由的,纵使因出生环境的差异以至于我们的行动必须受束缚于上位者制定的法理与规则。”
  “但至少我们的思想理应是自由的、理应是不受拘束的,我们应当抛却掉那些拖累我们思考的负担,着重于追寻世界的真相!”
  “因此,父亲并不打算建立教团,父亲并不愿意以虚伪的信仰来约束各位,父亲希望我们彼此之间能联合成松散但又团结的集体,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合作者而非上下级。”
  “父亲希望我们能够建立一个秘密集会俱乐部,我们彼此约定好在每个星期的固定时间聚集,一起讨论近期的收获,一起讨论未来的展望,一起讨论伦敦的命运。”
  “不过呢,父亲倒也不会阻止二位再去创建各自的教团,例如内洛先生您便可以创建追奉抗争与征服之司辰的刃之教团嘛,父亲将会竭尽所能支持您的工作,为您提供先进的武器图纸与军事知识,帮助您组建一支足以掀翻伦敦的军事队伍。”
  “而艾玛小姐您,虽然您理应最适合继续复现十字路教团,但父亲也能够体会您与克罗薇特小姐的理想,知道您二位都梦想着结束这双魂共生的状态,那么父亲也愿意支持您创建追奉割合剖聚之司辰的教团,且愿意为您与克罗薇特小姐提供任何需要的援助,只是需要您偶尔的时候为其他俱乐部成员提供一定的帮助,诸如拜请孪生子的力量,诸如提供铜梨的果实……我们互惠互助。”
  艾玛完全听懂了这其中的潜台词,“也就是让我们俩个创建教团在明面上吸引防剿局的火力,而约翰自己一个人躲在幕后是吧?”
  “切,不就是想要把我们推到台面当枪靶子,他自己一个人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嘛!”
  塞巴斯蒂安煞费苦心地解释道:“艾玛小姐你怎么能这么理解呢?你得往好的方面去想啊。”
  “我们这个俱乐部是团结友爱的集体,我们彼此之间互帮互助,为大家提供任何需要的援助,这是一个全新形式的充满活力的新型密教社团啊!”
  “而且,艾玛小姐您……真的觉得自己有拒绝我父亲的权利吗?”塞巴斯蒂安脸上忽而也挂上格外虚伪的笑容,他脑门上的畸形圆瞳也随之注视向不谙世事自以为真性情的双生少女。
  艾玛忽而打了一个恐惧的冷颤,但她还是嘴硬地说道:“算了算了,我懒得继续跟你这个小屁孩争执这些无谓的内容,反正现在我和内洛俩个脑袋里都埋着约翰留下的定时炸弹,你们两父子说什么就什么吧。”
  “那么,我们这个所谓的新型密教社团的俱乐部,到底叫做什么名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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