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第319章 辗转难眠
第319章 辗转难眠
安娜那一头柔顺若冰雪的苍白发丝已经在某次恶作剧游戏中剃光用尽，目前她那光秃秃的小脑袋也已重新长出一层薄薄的凝霜似毛茬。
这个乖巧可爱且可怜的女孩，至今也不知道数日前十字路医院发生的惨剧。
更不知道十字路医院已经封锁破败，其非法集资运营的院长温弗雷斯摩根更是化作一团焦黑的血肉，那残破缺失的尸骸收纳进防剿局暗无天日的证物室……或许此时此刻已经投入冰冷而炽热的熔炉，化为一团珍稀的心之原料。
她仅仅只是以为爸爸遇上某些难事，拜托克罗薇特姐姐与内洛叔叔将自己带到这处偏僻的庄园休养，虽然这里的医疗环境远远没有皇家自由医院优渥，但却也没有那股子难闻的消毒水气味，更没有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烂味道——那大抵便是死亡与绝望的味道吧。
这座庄园占地十分辽阔，而且即便是在十二月的冷冽天气下，庄园中也栽种有各式各样缤纷多彩的绚丽花朵，盛开花卉的鲜艳美丽得令人生畏。
就连四位佣人叔叔也经常穿着鲜花衣衫戴着鲜花头盔，更是会有若操线木偶似的滑稽动作来逗自己开心。
那位面容与约翰叔叔十分相似的年轻先生也非常耐心地带着自己在庄园周边游玩，每天晚上都会用相当温柔的语气来给自己讲述睡前的小故事，诸如汤姆猫与杰克鼠之间的相爱相杀、还有那头愚蠢的总是抓不到羊的苯灰狼的故事。
安娜摩根只觉得这段日子自己过得非常的开心，比起待在皇家自由医院里还要开心十倍都不止！
唯一遗憾的便是爸爸没有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甚至就连一次神奇小骨片的通讯都没有拨打过来……哼！爸爸一定又是在忙着工作，肯定又是忙到连晚饭都来不及吃！
等爸爸下次过来探望我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怎么老是一忙起来就不注意休息！！！
‘对了，塞巴斯蒂安哥哥，爸爸最近有告诉你什么时候会过来看我吗？’
‘为什么最近我叩击小骨片发出去的讯息都得不到爸爸的回复？’
‘是不是爸爸的神奇小骨片坏了，还是我的神奇小骨片坏了？’
‘塞巴斯蒂安哥哥，能不能麻烦你让内洛叔叔转告爸爸，让他不要再这么操劳了，我的病症最近已经有所缓解了，爸爸其实不需要那么忙碌的，我…我还能坚持得下去，我还可以再等等。’
而塞巴斯蒂安只是微笑抚摸着女孩脑袋的羊毛毡帽。
这熟悉的动作也是让安娜情不自禁回想起来约翰叔叔。
“放心吧，很快了，等到今天晚上艾玛小姐与内洛先生回来参加会议，想必就能给小安娜你带回温弗雷斯先生的消息了。”
瘫坐在轮椅上面的安娜轻轻地叩击了两下小桌板，清脆的回响象征着她内心的欣喜与渴望。
当夜，安娜与温弗雷斯久违地相见。
只是这见面的过程则是显得有些隐晦，甚至显得格外地荒诞与残酷。
安娜并不知道，塞巴斯蒂安先生为什么突然要自己躺上这张并不舒服甚至有些硌骨的古怪木床，床面甚至都一点不平坦还没有铺设松软舒适的鹅绒垫。
床架子更是犹如骨头般造型奇特，让女孩内心感到极其不舒服……就好像这隐隐流动着莹绿光辉的木床内部似乎躲藏着一头可怕的幽灵，会趁着小孩子睡着的时候潜入梦境释放恐惧。
她当然不会知道，她已经在恍惚间猜测到某种血腥残忍的真相——荧绿木床内部的确残留着某个幽灵的些微意识，那是颅内之光与植物本能高度纠缠结合的产物，就连贪婪的蛾之怪物也没有办法完全饮尽其中的辉光。
而这道残缺破碎意识的主人，正是女孩心心念念的好爸爸——温弗雷斯摩根。
温弗雷斯摩根终于以这样屈辱且卑微的方式与自己的女儿再度相见，就连床体内部汲取到足量生机才恢复的隐隐流动荧绿都不由自主地加速流淌，正如凡人目睹欣喜事物时兴奋得血液加速。
不安的安娜轻轻叩击着床体，有些慌乱地询问道：‘塞巴斯蒂安哥哥，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床好像在微微震动，好不舒服好难受，安娜以后都要睡这铺床吗？能不能换过其他的床铺，安娜不喜欢睡在这上面…我有点害怕。’
少年依旧只是浅浅地微笑着，他伸手摘下女孩的羊毛毡帽，柔声说道：“小安娜别害怕~仅仅只是躺一小会而已。”
“这可是温弗雷斯先生特地送来的床铺，说是对安娜伱的治疗会有所帮助，你先尝试着闭上眼睛眯一会吧，说不定等你醒来以后，病痛便会消失了呢？”
“笃笃笃笃（真的吗？真是爸爸送给我的礼物吗？！）”
“笃笃（好吧，那我就勉强先忍着不舒服睡一会吧。）”
“笃笃笃（哼，坏爸爸，这么多天了也不来看看我，还送一张这么奇怪的床铺给我……讨厌他爸爸！）”
满腹怨念的女孩在塞巴斯蒂安轻声哼唱摇篮曲的歌声缓缓入睡。
纵使安娜总是说自己的病状已经缓解很多了，自己现在除了不能动不能说话以后其实还是很健康的——但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她的精神越来越差了，也越来越容易感到疲惫与困倦，每一天都至少要睡满十八个小时的时间，清醒的时间仅仅只有不到六个小时，甚至更少。
她体内郁结的冷冽冰山已经成长到后期，那道冰结的气场仿佛都要渗透到外界来——每天清晨女孩的被褥都会凝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那不容拒绝的低温就连放在被中的小暖炉都无法缓解，甚至漆黑缓燃的炭晶都因此而冻结坚硬。
拥有着超乎寻常灵感的塞巴斯蒂安每次推着女孩在庄园内散步时，更是能够以某种既直观又隐晦的方式感应到自轮椅逐渐蔓延过来的冷冽气息，他的手指骨都好似要冻僵。
这个可怜的女孩，也是畸变似少年难得提不起食欲的生物——就连无时无刻饥饿的杯相细胞都在排斥那足以冻结魂灵的冷冽，那是目前尚且弱小的他难以消化的冰淇淋。
“虽然份量并不大，但品质却极高，仿佛是更高维度赐下的力量……就像是父亲的力量。”
塞巴斯蒂安望着已经陷入不安沉睡的安娜，这个内心坚强的女孩直至沉入梦乡以后才会毫无保留地卸除伪装面具——此刻那张精致的小脸都已经扭作一团，满是苦痛与狰狞，细密的冷汗打湿了脸庞。
少年缓缓摘下额顶的缠巾，敞露出饱满的脑门，脑门正中插着一枚坚硬的利刃刀片，不使活跃的血肉将这道直通颅内的门关愈合。
他请出父亲视觉与记忆栖息的乌木箱匣，木匣内部闪耀着黄金般灿烂光芒的胶状果实已经化为一枚琥珀似茧蛹，依稀可见琥珀内孕育着一只生有畸形圆瞳的可怖异虫。
虫体大致若章鱼，硕大的圆瞳脑袋下延伸出一道道纤细的惨白色神经触须，新近抛却的覆皮已经披挂在圆瞳上犹如是坚韧的皮甲。
“父亲，是时候该苏醒过来了。”
少年轻声吟诵着锁匠的七段秘密，操控自漫宿窃取得来的启之影响，尽数灌入指间那枚父亲的骨刺，狠狠地扎向这一枚令人作呕的诡异的琥珀茧蛹。
喀嚓，一道轻微的裂痕绽放在琥珀茧蛹上。
可怪异的喀嚓喀嚓声响还没有停止响动，裂痕也没有停止蔓延，饮尽这枚蕴藏有数十名心相密教徒生命营养的狂异之虫也终于睁开了眼睑。
漆黑圆瞳晶莹透彻似是黑白分明的猫眼石，隐隐可见瞳孔深处似乎还栖息着半截断裂的肥白带翅蠕虫。
塞巴斯蒂安聆听着空气中振动的自由激响，他难以自控地敞露出狰狞的若虫真容，多刻面眼眸猛地暴凸而出，两枚锯齿獠牙刺破口腔，分叉长舌兴奋地狂舞。
他崇拜且尊敬地捧起刚刚破茧而出的父亲，毕恭毕敬地抬升至自己脑门前方，父亲当即伸出那数道纤细的惨白触须将克制愈合的刃片拔除，扒开直达颅内的门关，缓缓钻入其中。
既是手足又是神经的触须在狭窄的缝隙间蠕动着，血肉惨遭抛弃颅骨惨遭洞穿的苦痛折磨着少年的意识，可他又在这与父亲融合的苦痛中汲取到前所未有的欢乐，仿佛也能够与父亲感同身受，能够聆听父亲最最真切的教诲。
狂异的眼虫终于顺利安家落户，仅仅露出硕大的畸形圆瞳在外。
少年肌肉泛起的剧烈痉挛也终于平息下来，父亲的思想父亲的力量已经接替过这具年轻肉体的掌控权。
现在的塞巴斯蒂安沃森，或许才是真正的沃森。
沃森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在噼里啪啦的骨响中左右回旋一百八十度，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骨骼都好似刚刚做完推拿般舒适。
他望向一直站在房间角落倚靠着墙壁的少女，对方的面容现已变得更加地精致，脸蛋也变得更加地小巧，犹如是迷人的洋娃娃——但那一抹天生的肆无忌惮笑容依旧难以去除，仍然刻印在少女的脸上，只是此刻那一抹冷笑则是显得格外地讥讽。
已经改换新生面容的艾玛十分捧场地轻轻鼓掌，“漂亮！好一个父慈子孝，你们两父子之间的感情简直都要感动死我了，我都忍不住要落泪了呢~~~”
而面容愈发立体真就犹如刀削斧劈般的内洛已经主动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仪式用具摆设在翡翠木床的周边，并且轻轻地褪去安娜小姐的衣衫，那犹如冰雪般惨白的稚嫩酮体当即暴露在空气中。
壁炉的火焰虽然长燃不熄，可女孩雪白的肌肤依旧因为骤然的寒冷而泛起点点鸡皮疙瘩，那张精致的小脸更是一闪而过痛苦挣扎的神情。
“咦惹——没想到内洛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这么变态，竟然趁安娜小妹妹睡着的时候悄悄做这种事情……我深深地鄙视你！唾弃你！谴责你！”
惨遭少女无情嘲讽的内洛动作都微微一滞，他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认认真真地说道：“艾玛小姐请不要再开这种伦理的玩笑，虽然温弗雷斯摩根的确该死，但安娜小姐是无辜的，她不该因其父的罪行而受牵连……长官已应允她重获新生。”
艾玛投降似的举起双手，“okokok，是我错怪了正直且怜悯的内洛骑士先生啦，抱歉！我由衷地向崇敬的骑士先生您，道歉！！！”
沃森直接出言制止了少女的阴阳怪气，“别贫了艾玛，赶紧过来就位！想要唤醒黄金果实内残余的新生力量，兼具杯心蛾三相的你不可或缺。”
“好的，老大您说了算！”
少女念及沃森此人最近还算得上是遵守诺言，确实给了她们相对的活动自由，也便老老实实地小跑过来，拿起那仅仅只剩余空壳与残留粘液的琥珀茧蛹，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面露惊骇之色。
“傻逼温弗雷斯煞费苦心孕育出来的黄金果实果然名不虚传，哪怕仅仅只是残留下这点份量，其中蕴含的力量也依旧异常富裕，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其中似乎还蕴含着某种极高位格的秘密……假如当初温弗雷斯能够将这枚果实完全孕育成功的话，或许其力量都强大到能够侵蚀醒时世界的法则。”
她的余光在不经意间瞄向少年额顶的那枚畸形圆瞳……吞噬了这枚黄金果实的沃森，又该强大到什么程度？
但转瞬间艾玛便按捺下内心的疑惑，嬉皮笑脸地询问道：“这剩余的果实，消融小安娜体内的冬相诅咒完全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甚至还能派上其他用场……”
“尊敬的沃森老大，不知道您对于小安娜的新生手术，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特殊要求？！”
“……”
………………
狂异之虫饮尽黄金果实的这个夜晚，二号区域103号病房的住户约翰沃森则是异常兴奋。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辗转难眠，体内好像有源源不断的精力喷涌而出，导致心脏都博动得异常激烈，仿佛是一面巨鼓不断在体腔内鸣响。
这让夜间负责监控该区域病人心相搏动的夜间值守医生都感到疑惑不已。
但若是伍尔索普疯人院配备有局内最先进窃听设备的话，这位疑惑的医生便能够藉此窃听到约翰沃森的低声呓语，从而知晓这个猥琐家伙今夜如此兴奋的真正原因。
“嘿嘿，福尔摩斯小姐明天就要来探望我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