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凶煞柒
第354章 凶煞柒
背水兄,书友20190830204221011,新春之际,恭祝您和您的家人:律转鸿钧气象新,阖家团聚乐陶融。一年常解韶光贵,春意盎然自奋蹄。
沈放做贼,行迹被人看破,却是半点也不脸红,跳下墙来,整整衣衫,施施然走上前去,拱手道:“晚辈沈放,拜见两位高贤。”
玄衣老者抬头看他一眼,对他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那青袍老者却是瞪了他一眼,道:“吵什么,下棋没看见么!”
沈放也不以为杵,微微一笑,厅中有个泥炉,火上架着把铜壶,棋盘边上摆着茶具茶包。
沈放盘膝坐下,取下铜壶,拿过两人面前茶碗,为两人添茶。
那青袍老者伸手在茶案上一指,沈放见是碟晒干的莲子心,知道这青袍老者要加,玄衣老者却是不用,也不须吩咐,拈起几颗放入茶碗,加水研磨。
莲子心有敛液止汗,清热养神,止血固精之效,但也有毒,不可多服。
两位老者不再理他,只顾专心下棋。此际棋盘上已摆了一半棋子,棋局已至中盘。那青袍老者下的极快,到自己便是一子落下,那玄衣老者却是慢吞吞,深思熟虑,好半天才落下一子。
那青袍老者只管自己下的快,也不催促。
沈放点茶的功夫倒也似模似样,只是徒有其表,一百回也不见一次咬盏。那青袍老者不住摇头,道:“真浪费了一饼好茶。”
沈放脸也不红,只当不曾听见,斟好了茶,也去看棋局。他对此道并不甚感兴趣,棋力也是一般,远不能与大师兄诸葛飞卿相比。
看了片刻,却发觉这两位老者棋力也是寻常。那玄衣老者下的慢,棋局也快不起来,沈放也是不急,一旁耐心观看。
青袍老者嫌弃沈放泡茶的功夫不好,却还是端起面前茶碗喝了,那玄衣老者却是碰也未碰。
又下了一个时辰,棋盘上已是密密麻麻,眼见胜负已分。那青袍老者落了下风,已是回天无力。但两人似是浑然不觉,仍是搅在一起厮杀。
沈放又为两人添上杯茶,玄衣老者杯中旧茶倒去,也换上杯新的。
青袍老者拿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笑道:“你这侍茶的功夫着实差些,旧茶未动,你该连茶碗一起换过,这留着上一碗的汤底,你身边这位岂喝的下去?”
恰逢该他行棋,他一手端茶碗,一手伸到对方面前落了一子。撤回手来,却不防衣袖拖在棋盘之上,哗啦啦一阵响,登时将棋局扰乱了。
青袍老者哈哈大笑,道:“哎呀,糟糕,糟糕,今日本该大胜,却乱了局面。算我吃亏,让你个便宜,这盘就算小胜你一局罢了。”
那玄衣老者也不着恼,心平气和道:“这倒是奇了,方才分明是老夫占优,足足领先你五六目之多,你何以敢说如此大话。”
青袍老者道:“非也非也,定是你看错了,分明是我局面大好。”
玄衣老者道:“我下了六十多年棋,岂会看错。”
青袍老者道:“你这话是何意?我下棋时间短就下的不好么?当真是岂有此理。”
那青袍老者也是一头白发,连眉毛也是白的。沈放看两个白发老者因棋争执,倒如儿童一般,心中也是忍俊不禁。面上仍是一本正经,听谁说话自己都是微微点头,似是发自心底的赞同。
玄衣老者道:“闻道有先后,入局无高低,我不过说你这局输了,何尝说过你棋艺不佳。”
青袍老者扫了沈放一眼,道:“臭小子,你也看了大半天,你说是谁赢了。”
沈放垂首道:“小子不知。”
青袍老者道:“废物,你是没长眼,还是不会下棋!我看你是小肚鸡肠,一句真话也不敢说。”
玄衣老者笑道:“哈哈,你看他穷凶极恶,气急败坏,方才定是输了,如今故作声势,吓唬于你。小子你莫怕,尽管直言,说出来我把这副棋盘棋子都送与你。”
沈放道:“小子实是不曾留意局面。”
青袍老者笑道:“哈哈,你倒舍得下本钱,可惜这臭小子不识货。”
沈放道:“这棋盘乃是临邛(今邛崃)金丝楠木的树心所制,如此大的一块,树龄当在千年之上。这白子想是砗磲打磨,黑子乃是黑犀牛角所制,均非凡品,难得一见,只怕皇宫大内也不会有。”
早先围棋棋子都是石制,棋字也作“碁”,便是取的此意。宋时棋子多为陶或瓷,陶子染色,瓷子又分有釉无釉。此外亦有象牙玉石所制的棋子,但这些棋子质地易碎,把玩收藏的多,真正拿来下棋的却少。
玄衣老者看看他,似是有些惊奇,道:“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见识,不过白子不是砗磲,乃是蛤贝。砗磲过于光滑,在棋盘上容易滑动,落子不稳,此外光华过盛,灯光下更是刺眼。”
顿了一顿,又道:“那砗磲虽也是宝,但一个能有丈把长,做几副棋子也有富余。这蛤贝却不过手掌大小,如这般的棋子,一只方可做得一个,这一二百棋子就要两百多蛤贝,可又比砗磲难得多了。”
沈放点头道:“原来如此。”
青袍老者道:“莫要与这个油头滑脑的小子废话,今日定要叫他说出个输赢来。”
沈放道:“复盘乃是围棋入门皆知之技,此局方过,两位若有争议,复盘一看自然知晓,何须小子置喙。”
围棋动辄便是两三百手,复盘看似艰难,实则不然,稍有棋力者皆可轻易完成。
玄衣老者看他一眼,道:“哈哈,你这小子倒踢的一脚好皮球。”
青袍老者却是怫然不悦,道:“你还笑的出来,他分明是笑话我俩棋艺低微。”
沈放道:“黑白一道,寓功伐于方寸,谋略于指尖,既得其乐,又何必管他胜负手段。”
玄衣老者道:“嗯,这句我倒是听出来了,果然是说咱俩棋力低下。”
沈放挠了挠头,道:“晚辈真无此意。”
青袍老者哈哈大笑,道:“哈哈,不错,我是个臭棋篓子。我对面这位么,嘿嘿,能跟我杀的难分难解,自然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玄衣老者面色一沉,道:“哼,哪里来的小子!话也不会说,身为晚辈,岂能当面指摘长辈棋艺不精的么,你岂还有礼数!”他一直和颜悦色,此际突然板起面孔,声色俱厉,身上登时升起一股威严,竟叫人不敢直视。
沈放却是不为所动,笑道:“晚辈若是妄评两位长辈棋局,又或是因利谄媚,畏惧滥言,那才是不懂礼数。”
青袍老者笑的更是欢畅,道:“说的好,糟老头子,论口舌之利,你今日可算遇到个对手。”
玄衣老者冷哼一声,道:“巧言令色,若懂礼知节,岂会翻人家墙头。你来此何为?”
沈放起身,双手抱拳,躬身一礼,道:“敢问两位前辈,哪一位是财神?”
玄衣老者摇头道:“谁人如此狂妄,竟敢称神,当真是不知所谓!”
沈放微微一怔,随即道:“这当是他人敬重之言,既非自称,何谈狂妄。”
玄衣老者道:“你信这世上真有神仙么?”
沈放略一犹豫,摇头道:“不信。”
玄衣老者道:“既然不信,还来寻什么?”
沈放身子躬的更低,道:“临安城外,三万七千流民,眼下缺衣少食,猿啼鹤怨,哀鸿遍野,难以为继,朝不保夕,还望财神搭救。”
玄衣老者摇头道:“老夫魏伯言,不知你所说的什么财神。”
沈放叹道:“此事难为,岂不是只有财神能救!”偷眼去看那青袍老者,却见那人正端茶而饮,似是毫不关心。
魏伯言道:“哪里的神仙,安不知求人终是求己。”
沈放道:“小子愚钝。”
魏伯言端起面前茶碗,道:“听你说话,也读过几天书,岂不知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少年人一厢情愿,你与财神素昧平生,人家为何要帮你?”
沈放默然片刻,突然展颜一笑,道:“多谢前辈解惑,拔刀相助。”
魏伯言皱眉道:“老夫何尝答应助你?”
沈放道:“王亥、比干、赵公明、端木赐、李诡祖、范蠡,此皆凡人,化而为神,何也?岂不正是民心所向,方始为神。能与神列,当是德高望重,心系天下。此间贤德,既有财神之誉,又岂无神之恩德,又怎会对黎民水火视而不见。心之所在,又何须他人来求,求人也好,他求也罢,岂不都是求心求己。高贤至理名言,晚辈受教。”
起身再拜,也不待两人回话,转身几步到了墙角之下,仍是越墙而去。
见沈放走的如此干脆,两个老者对视一眼,那青袍老者突然哈哈大笑,道:“老鬼,你聪明的很,这小子可也不笨。你说他跟你没有交情,如何敢开口请你帮忙。人家先把你一通猛夸,然后把几万百姓性命放你面前,我看你这老鬼如何收场。”
魏伯言放下茶碗,摇头道:“如今淮南东西两路,两浙东西路、江南东路的米早就收光了,各地自顾不暇。江南西路和福建路的米也难过来,所谓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这运米过千里,去掉税费运钱,必是血亏,你又不是不知。况且眼下朝中有人要与韩大人为难,你我也不好明面上出手搅局。可这小子所言也是不假,这毕竟事关数万条人命,岂不是天大个难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