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看相

  莫离打起了最大的警惕。
  这两人表面上看是江湖骗子,实则是有真本事在身的,否则的话,如何能游走世间这么些年,处处受人尊敬,过得又很滋润?
  “原来是周老仙人。”
  莫离很热情的道:“在下莫离,见过老仙人了。”
  周一仙哈哈一笑,轻抚长须,道:“哪里哪里,小友太客气了,当不得老仙人之称,唤我一声道长便是。”
  周小环无奈的看了眼莫离,心中暗道:这又是一个被自家爷爷骗了的肥羊。
  她不明白,自家这位爷爷,分明在相术上并无几分造诣,怎么人人都会信他?
  “小二,再加两个拿手好菜来。”
  莫离吩咐一声,店小二立时应下,见状,周一仙面上笑容更盛。
  山河苑一顿饭菜可不便宜,他祖孙二人若非遇见金主,轻易可舍不得进来用饭,毕竟他二人靠看相蒙骗的钱财并不算多,只能说是勉强够衣食,哪有闲钱来这等地方。
  莫离有心试探对方,道:“周道长,不知您口中所言,在下近些时日,诸事不顺,可否详情告知?”
  “莫急莫急,让老道细细瞧一瞧。”
  周一仙使了個眼色,那小丫头一脸乖巧的抓住了莫离的右手,甜甜的道:“大哥哥,你摊开手掌让我爷爷看看。”
  莫离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发,手掌伸到了对方眼前。
  他知道,周一仙是仰仗着这小丫头看手相。
  青云创派祖师青云子,本就是一游方相士,不过从他看中的青云山,千年之后气运勃发,硬生生的崛起一家修道圣地,执掌正道牛耳千年的强悍宗门,可以看出他与相术风水上的造诣。
  他流传下来的相术,又岂是寻常?
  那张小凡小小年纪,便被周小环给看了个通透,可见其厉害,莫离对于自己的命数,亦是想了解几分。
  他特意将手掌往周小环眼前凑了一凑。
  “咦……”
  周小环突然发出惊疑之声。
  周一仙和莫离都是同时朝她看去。
  只见这小姑娘脸颊通红,神色讶然,双眸之中满是不解与疑惑。
  “环儿,怎么了?”
  周一仙不解的看向周小环。
  周小环没有理他,而是死死盯着那一只手掌,一言不发,不过脸色却愈发苍白,大眼睛里也出现了一缕缕血丝。
  不好!
  周一仙见多识广,那里不知道周小环这是在竭尽心力推算对方的卦象?
  他一巴掌打在了周小环肩头,沉声喝道:“还不醒来!”
  小姑娘吃痛,立时从那种全神贯注的推算中醒来,她脸色难看无比,显见方才的推算极是消耗精力。
  天机之道,本就神秘莫测,以凡人之力想要穷尽变数,看破苍生,洞悉天机奥秘,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爷爷……”
  周小环心中委屈,她已然穷尽相书上记载的诸般法门,可是都无法看透眼前这个大哥哥的手相,他的命数,仿佛有一层浓雾遮掩住,连一丝一毫都捕捉不到。
  她凑到周一仙耳边小声道:“我瞧不出来,一丁点也瞧不出来。”
  周一仙闻言,心中一震。
  旁人不清楚,他如何不清楚,自家这个孙女,在看相之上,实是拥有匪夷所思的天赋,纵然是两千多年前那位青云子祖师,也未必比得上。
  她小小年纪,便将相书上的传承尽数学会,平日里逢人算卦,观相看手,从来都是视若等闲,信手拈来,如今竟然在这少年郎身上栽了这般一个跟头,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历?
  到了此刻,这位闯荡江湖不知多少年的老神棍,才第一次正视起莫离来,知道自己遇见的可能不仅仅是一头肥羊。
  “小环姑娘没事吧?”莫离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对于相术一道并无了解,不过从小姑娘的面色来看,这一次算命明显没有那么顺利。
  “小丫头贪吃,定是方才糖葫芦吃多了肚子坏了,并无大碍。”
  周一仙想找的是肥羊,并不想和莫离这样的命数莫测之人多纠葛,此刻已然动了离开的念头。
  他道:“我且带她去抓两副药,莫公子,少陪了。”
  说罢便欲起身。
  然而莫离哪里肯让他们这般就走了?
  他笑眯眯的将两人拦下,道:“是药三分毒,我让店家上些养胃的热汤来,总比道长去抓药的好。”
  “道长还未曾与我说说,这诸事不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莫离这些日子,确实是不如何顺风顺水,就如同他之前一次前往焚香谷时,接连奇遇,得天书,收玄火鉴,被硬逼着传承大梵般若,将气运用完了一样。
  前不久出门,不过是想报答一番陆帅恩德,谁知道竟然牵连万毒门、鬼王宗,他正事还没办便不得不打道回府,为此泄露了玄火鉴的存在,弄得焚香谷与青云门如今甚是不睦。
  他想听听周一仙这位当世奇人的判断。
  这老道人表面不靠谱,可是说出的话,从不是虚言恫吓。
  “这……”
  见得对方不让走,周一仙也犯了难。
  真要给他看相?
  他老人家当然有几分压箱底的手段,只是,为了几两银钱,似乎不值当。
  老道打量着莫离,又看了看他的同伴,瞥见李洵一袭红袍,衣袖上绣着一枚赤金色的火焰印记,顿时瞳孔一缩。
  焚香谷的标记!
  这是焚香谷的弟子?!
  不对,焚香谷的人一贯在南疆,少有出世走动,便是弟子行走天下,也定然是门中佼佼者,否则焚香谷中的长辈也绝不会放任他们到这青云山附近的河阳城来,那无疑是丢人。
  而且那是……
  他的眼睛在看到李洵腰间所配的那一柄赤红如火的长尺时愣住了。
  玉阳尺!
  焚香谷谷主一脉的传承至宝!
  这小子难道是焚香谷主嫡传弟子?!
  周一仙上下打量李洵,一脸难以置信模样,若真是焚香谷谷主嫡传,怎生这般颓废模样,一言不发,神情木讷,宛如活死人!
  “敢问公子,可是要奔赴南疆?”周一仙出声问道。
  “道长好眼力,在下正是要前往南疆。”
  莫离指着李洵道:“我与这位朋友家中有些许龌龊,此去却是想化解其中误会,不知道长可否帮我看看,此行顺利否?”
  与焚香谷有龌龊。
  周一仙身子一震,心中顿时念头万千。
  正道三大魁首,一贯交好,同气连枝,并抗魔教,是以千百年来,魔教虽然屡有势力猖獗之际,可终究不成气候,俱都被正道压下。
  况且,焚香谷远在南疆之地,少有在天下走动,怎生会随意与人起冲突?
  那可是焚香谷,又有几人配与它为敌?
  然而,这里是青云山附近,千年大派,正道第一的青云门,便在青云山上!
  周一仙的眼睛看向了莫离,此刻他若再猜不出这眼前这小子的身份,那也是白白行走江湖这么些年!
  他轻咳了两声,一手抚摸长须,做出高深莫测之状,对着莫离笑道:“依老道观之,公子虽然眼下一时不顺,然而气运昌隆,福缘正旺,此去南疆,不管何事,必然是水到渠成。”
  “哦,果真如此?!”
  莫离笑道:“那便多谢老道长吉言了!”
  他很是相信周一仙的相术,不过他却不知,周一仙却全凭猜测。
  不过也是,青云门和焚香谷同为名门,彼此势力并不重叠,便有龌龊,难道还能斗个你死我活不成?
  况且便是真斗起来,多半也是焚香谷低头,青云门毕竟势力强盛一些。
  这也是道玄真人敢只一枚令牌,便让莫离前去焚香谷办事的缘故。
  一来是莫离道行实在高深,有他出面,比之一脉首座丝毫无差;二来嘛,则是让这位门中的天骄弟子,好生的出一口恶气;至于最后,以道玄真人对云易岚早年的了解,这位焚香谷谷主,是个心机深沉,城府莫测之人,这种人,极其隐忍,绝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与青云门彻底撕破面皮,殊死一搏的。
  这是一方大势力执掌着应该有的性子,所以周一仙的猜测,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此去我是否有危险?”莫离又问道。
  这小子还没完了……
  周一仙心中有几分不耐烦,他本不过是来想蹭吃蹭喝一顿,殊料碰上个让自家宝贝孙女都看不穿的!
  这种人他根本不想打交道。
  天机晦涩之人,必有一番天命在身,与其产生交集,福祸委实难料!
  他面上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却是道:“不瞒小兄弟说,老夫当年出道时,曾立下为人看相必定收钱的规矩,如此……”
  这种时刻本不该提钱,不然的话,便像是江湖神棍的套路了。
  周一仙想着眼前这青云弟子,应该能看出来这等套路,想必下一刻便该翻脸请他二人离开吧。
  殊料,他掌心忽然一沉,却是多了一抹细腻清凉之意。
  “这是……”
  周一仙定睛一看,却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叶子,瞧那重量,少说也值个二三十两银钱。
  好一只肥羊!
  他不动神色的收起了金叶子,原本想走的脚,不由自主的顿在那里,整个人笑眯眯的坐了下来。
  周小环冲着自家爷爷便翻了个白眼,模样煞是可爱。
  这老家伙,又被钱迷住了……
  只是相书上说的明白,切不可与这等天机难测之人纠缠,否则福祸难料。
  想到此处,她一张小脸上苦色更浓,有气无力的道:“爷爷,我肚子更疼了,咱们快走吧。”
  莫离只当小丫头是方才算命时消耗过巨,不禁有些心疼。
  他知道这小姑娘的能耐,在原著里,也是颇为喜爱这小姑娘的。
  是以道:“小环姑娘身体不适,不如便在这山河苑中休息几日,再请名医调养身体。”
  “啊?!”
  周小环愣了一愣,只听莫离又道:“小二,你来,开一间上房给他祖孙二人,再去请城中名医来此。”
  说罢,便又自怀中拿出了一枚金叶子放在桌上。
  这是下山之际,苏茹又给莫离的盘缠。
  青云门财大气粗,对于远行的弟子从来都是阔绰的很。
  周一仙望着那金灿灿的金叶子,眼睛都值了。
  莫离安排完毕,冲周一仙道:“道长,可以和我算了吗?”
  周一仙微微沉思,正在组织措辞,莫离知道这老道人出了名的贪财,只当给的银钱不够,又是从怀中拿出了两枚金叶子放在桌上,道:“请道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嘶!
  周一仙望着那桌上的金叶子,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好吧,好吧,便破例给你看一看吧。
  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老道人咬了咬牙,将金叶子收起,道:“稍待。”
  说罢便收起金叶子,端详起莫离的掌纹来。
  他行走江湖一生,岂能没有几分真本领,那没有周小环之前的日子,他又如何度过的?
  无非是托词罢了,想要借机磨砺磨砺自家的小孙女。
  只是他这一端详,面色立时变得凝重起来,那一只手掌,普普通通的掌纹,在他眼中尽数变了。
  原本该通往过去,延伸到未来,让他得以观察到命数的手相,此刻却是被无尽的浓雾笼罩住了。
  那浓雾将所有的一切都遮蔽的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看不见。
  怎么可能?!
  老道人心中吃惊不已,他行走江湖一生,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手相。
  “道长,如何了?”莫离好奇的问道。
  他瞧得出来,这老道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如同方才的周小环一般。
  “莫急莫急,容我仔细瞧瞧。”
  周一仙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莫要打扰,却是咬着牙,施展毕生所学,欲要一窥那浓雾中的究竟!
  终于,他看见了一幕场景!
  那是一个幽深的古洞内,一柄杀气冲霄的神剑,而莫离,便紧紧握住那一柄神剑。
  而透过那柄神剑,他看见了一个笑脸,一个举止轻佻,眉目清秀的年轻道人咧嘴一笑。
  那是……!
  在看见那道人的一刹那,所有画面顿时崩碎,周一仙心神巨震,浑身一疼,哇的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瞬间变的奄奄一息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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