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心事
第180章 心事
眼前的一幕让周玮眼眶顷刻潮湿。
皇后穿着整齐的常服，安详的躺在床上。
她一只手垂落在床沿，苍白的手腕上，一道血红的伤口十分醒目，床下殷红的血已经停止蔓延。
“姑母——，姑母——”周玮声音哽咽，他跪倒在床前，拉着皇后已经冰凉的手，哑声道：“姑母，玮儿这就送你回家。”
张礼站在帐篷前，一脸震惊。
周玮流着泪回过头，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让人备好马车，护送皇后回临都。”
——
元祐八年腊月正月十五元宵节。
临都城内，虽然没有往年元宵节的热闹喜庆，但随着夏兵撤退，百姓也逐渐安稳下来。
长平侯府内，常落云一大早起床，去给慕老夫人请安。
春节前一天，她已经亲自到落霞山去接了慕老夫人回府，慕景奕正月初八回了临都，一家人倒是过了一个迟来的春节。
常落云到了慕夫人院子时，孔灵儿正在给慕夫人讲笑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惹得慕夫人大笑了起来。
常落云掀开帘子进来，笑着道：“母亲何事这么高兴，说来让云儿也高兴高兴。”
慕夫人用手帕沾了沾眼角，笑着说：“还不是灵儿说了个笑话，以往我只道她是沉稳娴静，哪里知道她也有这么俏皮的一面。”
常落云抿嘴笑看着孔灵儿：“灵儿饱读诗书，说的笑话定然不一般。胥神医说母亲就是要开心一些，如今有灵儿在，母亲可以笑口常开了。”
孔灵儿穿着一件月白色褙子，上面只用淡青色的细布滚了一道颜色稍深一点的宽边，越发显得素净柔婉。
“我哪有灵儿说的那样读过什么书，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看几本闲书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她笑着伸手想要接过云彩手中的茶，递给慕夫人。
云彩机灵的将茶往上一端，巧巧避开了孔灵儿伸过来的手。“灵儿姑娘快快歇着，这茶刚用滚水冲泡了，可别烫着姑娘才好。”
孔灵儿讪笑着望着慕夫人，“云彩这是嫌我笨手笨脚，连盏茶都端不好呢。”
“云彩可不是这个意思。”常落云笑着道：“她就是怕你在母亲面前得了宠，母亲不疼她了呢！”
“夫人——”云彩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娇嗔道：“灵儿姑娘细皮嫩肉的，我真的是怕灵儿姑娘烫着。”
“好好好，我知道了。”常落云笑着朝孔灵儿霎霎眼，戏谑道：“我知道我们云彩是一片好心。”
孔灵儿也笑着打趣道：“那我就谢谢云彩了。”
云彩被她们两人说的越发不好意思，只得把茶放在桌上，寻个故出去了。
慕夫人端着茶，用盖子撇去上面的浮沫，浅浅喝了一口笑着道：“有你们在我身边，说说笑话，我这两日身体都觉得舒泰一些。”
她笑看看常落云又看看孔灵儿。
常落云穿着一件海棠色织锦薄袄，下身一条柳绿色织金线裙子，戴着一对红宝石耳环，越发显的肤如凝脂。
慕夫人含笑点点头，“云儿今日这身总算是有了你们这个年纪该有的鲜艳。
灵儿虽然不能穿这些鲜色的，但天青色、水绿色这些素净的颜色总是穿得。”
孔灵儿低着头道：“老夫人说的是，是灵儿考虑不周了。”
慕夫人看她的样子，宽慰道：“我这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们这样的年纪，虽说情有可原，但穿的太素总是不太好。”
孔灵儿低着头轻声答了声：“是。”
常落云笑着道：“这都怪我，这算时间只顾着粥棚的事，倒是忘了给灵儿多做几身衣裳，等回头我亲自去库房选料子给灵儿多做几身。”
慕夫人知道她怕孔灵儿难堪故意打岔，便只是装作不知，顺着她的话道：“我那里还有两匹上好的料子，颜色都是素净的，一并拿了去。”
常落云答应了，孔灵儿又道了谢。
慕夫人才叹了口气，转头对常落云道：“景奕呢，上朝去了吗？”
“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天气冷，让母亲多睡一会，等回来再过来请安。”
“难得他有这份孝心，只是到了我这个年纪，想要多睡一会，也是不能了。”慕夫人笑着，将手递给常落云。
常落云扶起她，孔灵儿也站起来跟在后面往外面走。
云彩已经在外面的桌子上摆好了早食。慕夫人坐下，常落云坐在慕夫人旁边，孔灵儿方挨着常落云坐下。
慕夫人看着桌上的米粥和馒头，道：“景奕这次回来都没好好在家吃一顿饭，今日吩咐厨房做只酒酿八宝鸭子。”
常落云笑着道，“真是巧了，侯爷今日出门的时候，也跟我说要陪母亲好好吃顿饭，最好做一道酒酿鸭子。”
慕夫人便笑了起来，“景奕真的是这样说的？”
“那还有假？”常落云拿了一个馒头递给慕夫人，笑着道：“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吩咐厨房早点去集市上买鸭子，侯爷还说今日早点回来。”
慕夫人笑容怅惘，“新帝登基，只怕要忙一阵子了。”
当日慕景奕带领黑甲军护送太子回到临都，朝廷中的人立刻分成了两派。
以勤国公为首的保守派反对太子登基，认为当务之急是从夏兵手中救回圣上。
而拥立太子一派等人却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太子原本就是储君，眼下蕲国民心大乱，若是新帝在不登基，恐怕国将不国。
太子倒是很有孝心，非要等着皇帝和皇后回才说登基之事。
慕景奕每日按时上朝，听着众臣争辩，却始终不发一言。
直到勤国公提议让慕侯爷带黑甲军去救回皇帝，慕景奕才道：“黑甲军的规矩，若要出兵，只听圣命。”
太子方才同意登基。
钦天监看好的日子是正月十八。虽然太子一再声明帝后未归，一切从简，但毕竟是登基大礼，哪能草率。
这几日，散朝之后，太子也会留了慕景奕，说些登基大典的具体细节。
慕夫人细细嚼着馒头道：“太子回来也有好几天了，如今夏国迟迟没有派使臣过来，说不定皇后和永昌侯世子真的将皇帝救了出来。”
常落云道：“也有这种可能，算起来，这么些日子，皇后和永昌侯世子应该已经到了夏国都城，现在夏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皇帝已经不在他们手中。”
孔灵儿放下粥碗，“若是这样，便是天佑我大蕲了。”
慕夫人道：“这是最好，帝后若能平安回来，蕲国也就暂时无忧了。”
吃完早食，云彩便端着熏盆进来给慕夫人熏腿。
在落霞山的时候，羽纶专门给慕夫人配了药，早晚坚持用药熏腿，缓解疼痛，这一段日子熏下来，效果还真不错。
慕夫人看见云彩端着熏盆进了暗室，便笑着道：“你们也陪了我好一阵，我也不拘着你们，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常落云和孔灵儿笑着从慕夫人处出来，孔灵儿借口绣的绣帕还差一点便回屋去了。
翡翠收拾完屋子正好出来，迎面在院子里遇到孔灵儿，便道：“姑娘，我正好要去接你，你怎么自己就回来了？”
孔灵儿“嗯”了一声，便匆匆往屋里走。
翡翠看着孔灵儿微红的眼睛，咦了一声道：“姑娘，刚刚出去还还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孔灵儿也不说话，只是走到床边坐下，用帕子拭泪。
翡翠走到她跟前，小心地道：“姑娘，你别难过了，我瞅着侯夫人是真心对你好，你不如将你的想法直接跟她说明白，也好过你去老夫人跟前的好。”
“你明白什么？”孔灵儿哽咽道：“我跟她若能说出口，何必要去讨好老夫人？”
翡翠心中一酸，道：“姑娘，你不要哭了，担心哭坏了眼睛。”
孔灵儿想着今日慕夫人婉转的不满，越发伤心，“我如今就是个不吉之人，寄人篱下，还怕什么伤了眼睛。”
翡翠道：“姑娘就是顾虑太多了，我看侯爷平日对姑娘也很温和，若是你再去跟侯夫人”
“闭嘴。”孔灵儿一双含泪的眼睛带着怒气，“以后这样的糊涂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她攥着手帕的手紧紧抵在胸口，刚哭过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若是她有这份心，她早就知道我的想法了，她既然不说，就是不愿意。”
“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现在这样子，除了自己，谁都不指望。”孔灵儿咬牙，看着自己摊开的两只手，“既然天要将我送到这里，我想要的定然会自己去争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