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放花灯
再走不远，便是一连串灯火通透的商铺酒楼，门庭热闹，有一群人影黑压压拥挤着什么，只能听到敲锣声和人群嬉笑。
“那是在干什么？”清律好奇地看着前方问道。
“大概是在猜灯谜。”
“猜灯谜？”清律一下子来了兴趣，欢快地跑过去，在乌压压的人群后面蹦跳着想看清里面的情景。一个穿着朱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在给面前两人分配抽到的花签，六盏灯笼，一半亮一半灭，左右两人答对答错分别亮一盏或灭一盏灯笼，谁先将灯笼全部点亮或全部熄灭，谁就是最后赢家。
这个形式倒是新奇，清律对江仁初眨了眨眼，便和他挤进去，等待这一轮结束，取了些碎银报名。那中年人掂着手里的银子，脸上的笑仿佛长在脸上，摊开手展示身后的规则栏：“题目一共六道，采用抢答方式，赢家可获得者西域进购的一对鸡血玉和氏璧；若六题结束还没有诞生赢家，此局算平。这位公子，六灯全亮全灭代表某方胜出，您选择亮还是灭？”
“自然是亮了！正照应这满目灯火。”
“那本便选暗。”
清律随着声音望去，却瞧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月白华服的少年，侧着脸，负手而立，脊背挺得笔直，难掩那高傲贵气。
“好，那就请两位在这桶中各抽三签，然后交于我。”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那老板拆开一个签，清了清嗓子道：“这第一问非常简单：‘恰好街中无行人’，打一字。”
此问一出，周围人都陷入了疑惑。
清律冥思苦想着，回头却看见江仁初一脸了然的笑意，甚是宽随，似乎已经猜出了答案。她悄声道：“你可知道答案了？”
“这是一字谜，自然是要从字里抠唆。”江仁初垂首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想想，‘街’字少了‘行人’，还剩下什么？”
“剩下……”她在手心上写了一遍，豁然开朗道，“答案是‘佳’！佳境的‘佳’！”
“哎呦，右边这位公子答对了！那么灯笼亮一盏。”那老板话音刚落，悬在头顶的三盏亮灯笼又亮了一盏，“如此下来，您要赢可须得灭四盏了，还望再接再厉。”
那月白衫子的少年呵出口气，俊朗的脸上带着不服气和懊恼的表情，回头瞪了几眼随从们，唰一下合上扇子在手掌里一拍：“掌柜的，再来！”
“好嘞。”那老板又摸了一张签子，展开来一看，“第二问可听好了，‘浑身是眼不见珠，多次投江被拉出，滴滴泪水洒一道，回家还是不进屋’，打一物。”
“哎！这浑身是眼、滴滴泪水洒一道，少爷，咱们府上岂不就是干这个的？”一个随从没等老板说完就一拍大腿叫道，那少年一蹙剑眉，旋即微微一笑开口道：“是不是渔网？”
“正是！”老板点点头，伙计便灭了一盏灯笼。
而周围围观的群众相互交头接耳道：“做打渔生意，难不成这位公子是赵家的少爷？”
“赵家？就是那京城四大户之一的赵家？”
“正是如此啊，没想到这少爷竟没什么架子，还来随我等一起猜灯谜，实在难得可见。”
但那少年此时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议论，正在思索着新的题目，因为双方皆有人助阵，竟打得难解难分，那灯笼点了灭灭了点，最后依旧剩下两盏亮着，而题目只剩一道，听老板说的若是六题之内分不出胜负便按平局。清律抬眼看了看那放在锦盒中的一对鸡血璧石，圆形石头打磨得光滑无棱角，嵌在软银中，通体透红，在灯火的照映下更显得血一般鲜艳，实在漂亮极了。
只可惜拿回去成了妄想了。
忽然，远处一阵爆声，几束五彩缤纷的烟花飞上天炸裂开来，似那重阳正盛、争奇斗艳的艳菊，又似坠入水中的墨料四溶开来，漆黑的天际顿时被照得白昼一样。
人们纷纷侧目，被那漫天的烟火所吸引，天上焰火成簇，地上水里火光交相辉映，把这京城生生化作了不夜城。
那老板不知是否被这烟花感染，还是心血来潮，忽然道：“我看二位都兴致颇高，也不好扫了大家兴，毕竟这猜灯谜就是为了烘托节日氛围的娱乐方式，莫要弄得扫兴了。依我看今天就把这规则变一变，今儿谁的灯笼多就算谁赢。还有最后一题，可是关键了。”
他展开最后一个签，朗声道：“‘万人空巷看花灯’，打一谦词。”
清律咬咬嘴唇，目前灯笼亮着两盏，她就算答对了也依旧平局，分不出胜负，所以干脆就把机会让给对方。江仁初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叹了口气，抱着胳膊不说话。
那少年用手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抬头看了看周遭，脸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掌柜的，这最后一签抽的可真贴合此情此景啊，今日不就是‘万人空巷看花灯’？人们大多都挤到河畔和桥上去看放花灯，这有何看头呢？自然是看烛光、船灯，因此答案就是‘大家赏光’。掌柜的，本少爷说的可对？”
那老板扶着胡须点头：“您答得可真是一丝不差，实在厉害。那么，这一局的赢家便是这位公子了。小莲，把奖品拿给客人吧。”他对清律点了点头致意，便继续收拾残局准备新生意了。
清律与江仁初对视一眼，挤出人群离开，正当他们准备沿着左边的街道向河边走去时，有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叫住了两人，清律回头一看，正是方才的贵公子。
她还在疑惑有何事，便见他抱拳微微作揖：“还请问这位仁兄，方才最后一局为何放弃？是要把机会让给我吗？”
“不不，在下只是单纯想不出来谜底而已。”
贵公子嘴角微微勾起，笑容里却掺杂着几分轻蔑：“兄台不必扯谎，掌柜的不愿扫人兴，以灯笼亮灭数多少来定胜负，你是怕平局才放弃猜谜的吧。”不等清律解释，他又紧接着道，“不过兄台却是傲慢了，就算参与又是否能抢在我之前答出来，这个脸，还轮不着兄台来赏，这样的行为，是否有些自以为是了？”
清律原是好心，没想到却被当做驴肝肺，不仅没落到好还被指着鼻子一通骂，不由得心里憋火，刚想说回去，就听到江仁初冷淡的声音：“公子可是误会了，我家少爷确实只是没有猜到谜底，纵然是好意想让您获胜，也绝不该被公子说得这般不堪。要说妄自尊大，公子现在不顾礼数站在我家少爷面前一番恶意揣测，有到底是谁自以为是呢？”
这几句倒是搞得那贵公子有些拉不下颜面，他白皙的面庞上一阵臊红，挥了下手，身后的仆从便上前来，手里捧着那两个装有玉石的锦盒：“不……不管怎么说，本少爷这局赢得心里不痛快，总觉得占人便宜。这玉石让给你，收着吧。”
清律愣了下，连忙摇头：“这怎么好意思，明明是你赢来的。”
“既然本少爷说了让你，便不要多言了。”贵公子说着便要转身离开，他的仆从见势连要把那锦盒强塞给她，清律拒绝不得，想了想，只留下一个，对着少年背影说道：“多谢好意，若真要让，一个也就够了。”
那少年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应答，仆从也就当他是默认，仔细把另一个锦盒收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清律心里总觉得哭笑不得，这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做事风格却小孩子气十足，让人好笑。
“你就收着吧，他也是一番好意，就是说话耿直了点。”江仁初怕她憋气，开导道。
“嗯，我知道了。”
“对了，前面便是护城河了，今晚有放花灯活动，到时水天相接，天上星子闪烁，河里灯火交映，一定人间奇景。”他一边走一边指着不远处的桥洞，从那里下去就到了河畔。
漫天星河点缀着漆黑的夜色，闹市上灯火阑珊，有不少人偎在河边，将手中各式各样的花灯放入溪流中。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绚烂的银河天幕，火红的烛光找亮清澈见底的河水，美不胜收。清律正呆怔着，一个脆硬的东西轻触到了她的脸，颜料的独特气味便钻入鼻腔，她回过头，发现那是一盏还没点燃的花灯。
清律有些欣喜地接过来左右打量，这是一个制作成红嘴鸟模样的纸灯，羽翅处用油彩绘了几道花纹，秸秆撑着油纸，和着翅膀一副划水的自由姿态，栩栩如生。纸灯中间掏空了，嵌了一小节蜡烛，用火柴点燃后火光跳动，那红嘴鸟便像燃烧起来似的。
两人朝着河边走去，天黑路滑，脚下的石块还长着青苔，清律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被江仁初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清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回头对他感激地笑了笑，便半蹲下来，将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到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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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字数多，爆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