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铜弹
宋琛这厢被三人围着,就听那宋进朗声道:“吾等既为大囹子女,定是有幸报国,不枉少年。八弟,你平日里书斋也不愿去,还逼着路阁老单独授课,骑术武艺更是不愿练习,实在图有一副身份。今日我们哥几个便来操练操练你,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几人以入口为终点,从这里沿着边缘骑一圈,谁先到大便是胜者。”
“三哥,既要训练愚弟,为何还要比赛?”他面露惧色,似乎非常不知所措。
“就是要比试一番才能看出彼此的问题所在嘛,不然我们怎么帮你纠正?”六皇子宋知庸笑嘻嘻地解释道。
“可是……”
“好了,就这样定了,快点开始吧。”
他们几乎是威逼携夹着宋琛的马,强迫他转向,见他还不动,七皇子冷笑着暗暗挥鞭抽在他的马屁股上,马儿受惊,鸣啼一声便向前冲去。其余三人见状也连忙追上去,在他侧边裹挟着,另一个在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像在控制他的方向一般,将他的马儿奔走轨迹强行扭转,竟朝着前面一堆障碍冲去。
宋进转头看了一眼最后面的宋知庸,暗示动手,他从怀中掏出几颗体积不大重量却十足的铜弹,这点距离瞄准倒是简单,趁着马上逼近第一个障碍物出手一射,那铜弹正巧打中马匹的左前蹄,那马吃痛,前腿软跪下去,宋琛毫无防备,被狠狠甩了出去。
那削尖的木桩和荆刺原本是为了抵御外贼,锋利无比,撞到上面定然当即毙命,绝无生还机遇。宋琛甚至有些任命地闭上了眼。
眼看着他就要碰到那带着尖刺的障碍物,忽然一柄长枪凌冽地破空而出,带着风呼啸过宋琛的发尾,直直戳在他衣领上,枪身刺裂空气剧烈震动发出哨音,后带劲之大直接将他掼飞出去,狠狠栽倒在地上,但也因此保了半条命。
宋琛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此时也是惊魂未定,强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逐渐缓过神,几次想坐起身却都失败了。
刚刚赶来便看到如此场景的江仁初目瞪口呆,他只想了一瞬便勒马返回,他毕竟是个外臣,不好掺和这些皇室的争斗纠纷,这哪里是什么比试,根本就是手足相残,而且这些人也太狠了。不过比起这个……
他难掩敬佩地扭头看向那个投出长枪的男子,一身紫金布甲束装,身后玄色披风如同突如降至的阴云,胯下骑着一匹毛色纯黑的雄马,他已经收回投掷动作挺直了身子,还是能看出那线条坚毅的侧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松意。
这副模样和身手,他甚是熟悉,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五官,可不是顾世忱又是谁?
就见他神色自如地驾马走过去,与惊呆的几人行礼后,从地上捞起了呆怔的宋琛:“八皇子,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
宋琛呆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借他的力想要站起身,可脚踝却发出一声清脆的喀吧声,似乎是方才摔倒时扭到了。这一下疼痛的刺激似乎使他彻底醒过神来,挣扎想要朝那几名皇子而去,嘴上怒骂道:“你们这些混蛋,居然想杀了老子吗?!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平日里见到了甚至都是躲着走的,你们竟然如此恶毒凶!给老子等着,我稍后便去禀告父皇、布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你们的嘴脸!”
他这一番痛骂惊醒了宋进,他依旧收不起震惊的表情,还挂着讪笑,看起来滑稽不堪:“八弟……你,你可莫要乱说,我们哪里要杀你,这只是比赛,你的马自己绊倒,哪里怪得着我们!”
“呵,还在狡辩!”宋琛一眼恶狠狠地瞅向附近的草丛,“顾侍卫,你给我搜!那铜弹必然就在周围!”
“是。”顾世忱说罢便去不远处的草丛里一阵搜索,很快便找出了那枚能够作为呈堂证供的铜弹,“八皇子,东西找到了。”其实他早在动手前就注意到了那几人的动作,只不过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他又离得不近,只能夺了旁人的长矛投过去,这才救了八皇子一命。
“将证据保存好。皇兄,咱们走着瞧。”
原来骑的白马因为被击中前蹄受伤,他在顾世忱的托扶下勉强骑上另一匹马,那只伤脚就那样悬着,动一下都是刺骨的痛意,额角不仅沁出冷汗,手紧紧攥着缰绳就要离去。
“等等!”宋知庸拦上去,竟恬不知耻地伸出一只手,“那铜弹是我之前在这里训练时留下的,你别陷害我,还来。”
“训练时留下的?”宋琛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嗤一声道,“那还真是凑巧了,我的马前蹄还留着被石弹击中的伤痕,不如请大夫来对比一下,看看是否一致?”
“你少污蔑人,你的马明明是自己绊倒的,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们说是不是?”宋进扭头朝另外两人确认,语气狠戾,“八弟,你别因为嫉恨兄长们就出此苦肉计,想引得父皇同情关注,我告诉你,没用的,你若敢诬陷,我们定回以诉牒,看看父皇相信谁!”
宋琛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暴起,被顾世忱按下肩膀,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冷笑一声:“好好好,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黑白颠倒、倒打一耙的本事,但话也别说得太满,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兄长们坏事做多了不会遭报应?”
“少废话!”宋进唰的一声竟然拔出佩剑,剑刃闪着骇人的银光径直指向宋琛,他眼中闪过一芒寒星,似乎真的就要刺过去,“快将铜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知庸连忙拦住他,小声道:“三哥,万万不可动手,否则杀害同胞的事便坐实了!”
“去他的,就算我动手,除了这个奴才外谁又能作证?”
宋进抬眼看向顾世忱,却见他手扶在剑柄上,似乎只要自己敢动手,他就会迅速抽剑力断,不禁咬牙切齿道:“呵,宋琛,你还真是带了条忠实的狗!顾世忱,你胆敢伤本皇子,就等着被五马分尸屠尽九族吧!”
他说着又提剑逼近一步,神情染上了一丝疯狂,此时天空乌云叆叇,压得极低,仿佛马上就要下起倾盆大雨。
忽然,有人的叫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回过头,竟是去而复返的江仁初,他跳下马,语气焦急:“三皇子,陛下紧急召见!还请您快些过去!”
他那气喘吁吁、匆匆忙忙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宋进深吸了口气,收起剑,最后狠瞪了宋琛一眼,这才驾着马迅速离去。剩余两人见三哥走了,也都悻悻离开,不再与他对峙。
江仁初松了口气,就听宋琛道:“江府尹,父皇确有召见三皇子?”
“不曾,是属下扯谎了。”他恭恭敬敬地欠身行了个礼,抬手道,“届时还请八皇子帮属下说说情,相信陛下会理解的。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脚伤吧。”
“嗯。”
宋琛点点头,也朝出口走去。余下二人相互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江仁初有些吞吐道:“顾侍卫,上次的事,还请你别介怀。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当面跟你说个不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原谅我吧。”
顾世忱摇头:“哪里,江府尹过礼了,我没有放在心上。”他说罢,牵过伤马,慢慢离开江仁初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