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发现
锦淑宫内,云贵妃娇骨正斜靠在榻上,手中执一根羽毛棒,逗着地上的白色猫儿。
不一会儿门口便进来了人,正是一脸端庄的沈昭仪,她还是一身素净衣裙,素手交叠,缓缓走了进来:“见过贵妃,您找我。”
云贵妃直起身子,从地上捞起猫儿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抚着皮毛,一双媚眼如丝,只轻轻看了沈昭仪一眼,用下巴努了努一旁:“坐吧。”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沈昭仪依旧神色如常地照做,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便有下人上了一杯茶。她谢过,端起来用杯盖轻轻刮着杯沿散热气,抬眼无意间被什么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注意,看过去竟然是那尊凤鸟金璧。
她心里惊讶,目光在金璧上停留了片刻,没能及时收回,实在失礼。这一小细节自然不会被云贵妃放过,她嘴角露出抹得意的讽笑,面上却毫无破绽:“沈昭仪,今天本宫叫你来,是想与你商榷一下节减后宫开销的事。”
沈昭仪不动声色道:“娘娘,过去先皇后在世时,在后宫宣扬节省勤俭,开支用度都受到限制,这节减风气渐渐在宫中蔚然成风,不必多言已经是成了习惯。按臣妾看,现在后宫的各位嫔妃都很安分守己,可还有其他需要治理的地方?”
云贵妃眼角微微抽搐,她轻哼了一声,手移到猫咪的下巴,挠得那小牲畜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是,你说得有理,可毕竟没有礼教约束,再自律的人都容易散漫。现在后宫按照嫔妃等级从上到下依次是十二到五道菜,两道汤,碗筷、衣装、首饰,这些表面上说着勤俭,可谁不是用起来毫不马虎。你说还有没有必要?”
“……娘娘英明。臣妾愚钝,讨招如何整治?”
“你呀你,说了叫你来商讨,你总是问我,我哪里想出办法了?”
云贵妃哎呀一声,娇声嗔道,“既然要治理后宫,就应先以身作则。你就先说说我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铺张浪费好了。”
“娘娘身居高贵,金娇玉体,臣妾……不敢指手画脚。”
“让你说就说喽,有什么得罪的。”云贵妃不耐烦道,怀里的猫儿打了个哈欠,伸张开爪子,用头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胸口,似乎想要逃离主人的怀抱,跃跃欲试要跳下去。
沈昭仪看了那猫儿一眼,嗫嚅了下嘴唇,将屋子四处打量一番:“那还请娘娘恕罪——这屋子里装潢华贵,梁木、家具都是用上好的金丝木打造的,熏香也是珍贵的龙涎香。地毯掺金,雕梁画栋,无不是请的首席工匠改造的,不过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给您的,臣妾不敢多说,您的身份地位值当拥有。”
“没了?”
沈昭仪摇摇头。
云贵妃忽然笑了一声,目光狡琐,混织着炫耀和傲慢吗,大声道:“你可是忘了什么大件?那边那么亮一尊雕金塑,你当真看不见?”
她自然知道即便镇静不露声色于沈昭仪,只要是女人,也照样难以掩盖自己眼中的妒忌。她如今无视谨遵闭口不谈更是坐实了这个事实,可她就是要当面指出来,讽刺她,让她难堪。
沈昭仪看了一眼那金璧,忽然起身半跪行礼,声线依旧没有波动:“娘娘恕罪,臣妾眼拙,实际上方才进来时就已经看到了这尊金璧,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不可自拔,如今娘娘亲自点拨,臣妾也确认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既然皇上把这凤鸟赏给您,那真是天大的喜讯!”
“那是自然。”云贵妃睥睨了她一眼,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摸旁边的果盘,结果膝上的猫儿没了禁锢,一下子跳下来,竟嗖得朝着沈昭仪跑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那一道白色影子如同风般从她脚下掠过,沈昭仪本就害怕这些长毛生物,这一下更是尖叫出声,从椅子上滑落摔倒在地。
她原本只是蹙着双黛缓劲,这一下似乎摔得不轻,结果慢慢地她脸上的痛苦表情似乎变了味,手也用力覆上肚子,仿佛先着地的不是臀部。沈昭仪扒着椅面,几乎全部力气都依托在其上,她似乎想站起来,可肚子里的绞痛剥夺了她的全部力气。
云贵妃也吓了一跳,原本想叫人去扶她起来,看到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原本愉悦的五官忽然扭曲在一起,细长的丹凤眼中燃烧起浓浓怒火。
话说宋知庸办事很有效率,他派人连夜赶去盐商家中,买通并允诺事成后给他一大笔封口费,有钱能使鬼推磨,本身他们这些给官商供货的人捞到的油水就少,久而久之更是容易动歪脑筋,所以轻易就答应了。至于他是如何瞒天过海躲过审核,让那批盐悄无声息进入江家商铺中的,就不得而知了。
信息传给宋进后,他便前去殿上举发给了皇帝。虽一开始只被当做胡话,并无人相信,在皇帝看了他的所谓证据后,只好派人前去检查,结果真的发现了纰漏于记录外的盐货。
这批私盐店长自然无法做出解释,将供货商招来对质,对方的账本却毫无破绽,于是这个黑锅只能由江家背。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从渔民、盐贩到运货人,都没有任何问题,想要查证也无从下手。
于是皇帝查封关闭了那间铺子,也算是给予江家警告,他们虽知是遭人陷害,可苦于没有证据,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这招也只能用一次了。”事后宋知庸摇头叹息,“以后他们定然会加强审核戒备,供货商肯定也是要换的。”
“那有什么,这一次就够了,让那毛头小子横冲直撞。”宋进喝了口茶,“这一次够他记一段时间了。”
“三哥,或许愚弟说得扫兴,但若是那小子根本不懂咱的暗示可怎么办?你我毕竟是皇子,在他仕途上做些手脚也是轻而易举,毕竟依我来看,这种人虽然看着轻浮,却是死性子,他可不一定屈服。”
“呵,若像你说的还有下次,我们也不必留情。”
宋进摆摆手,表示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说你自己吧。知庸,你与那小郡主怎么样了?”
宋知庸脸色微红,面容仓促道:“三哥,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只是单纯聊天罢了,瞧你那样子,丢人。”宋进白了他一眼,继而正色道,“你下月便要到及冠之年,难道没有婚娶之意?若是喜欢,便赶紧向父皇请命吧,趁着现在举发有功,说不定很快就能够同意了。”
“算了。”他摇摇头,面露苦色,“这种事情急不得。况且,人家也不一定心悦于我。”
“啧,你怎的如此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真让三哥失望!”
宋进扬手作势要打他,宋知庸连忙躲到一边,委屈巴巴道:“三哥,这孔孟兵礼中又没讲什么淑女好逑,那都是民间女儿家读的东西,你现在用这些玩意儿教育我,可是为难六弟了。”
“随你,我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宋进不再说话,就着茶杯闷头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