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探病
宋琛摔断脚的这些日，为了让骨头愈合得更好，除了如厕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床上待着休养，干瞪着眼盯着那一成不变的景色，简直要无聊得生出蘑菇，性格也无端变得更加暴躁起来。
清律来的时候，他正在暗铮铮地摔着桌上的食具，面前的碗里盛着清粥淡菜，筷子散在一边。
她回想起初次见到他时的场景，似乎也是这般狼藉一片，只是简单算来时日不长，相处已经自然和缓了不少。她原在现代的家中就有一个亲生弟弟，自诩会哄小孩、懂小鬼的心思，自己当初养胃光十几天不碰咸荤就已经受不了，更何况如今他是动都不得动弹，肯定憋坏了。
于是便托江仁初从宫外带进来了一些他们这个岁数小孩都喜欢看的话本，什么《三国》、《水浒》、《封神》，统统都给他捎带了来。清律对他那幅冷厉的样子视若无睹，径直走过去将那几本捆好的书放到他桌上，然后弯腰将地上的碗碟捡起来放好。
宋琛抬头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用手撑着椅沿背过身去。
“哎，你这什么意思？”清律虽说预料到他把火毫无差别地撒给别人，但真发生了还是有些不爽，她走到他面前，弯膝和他平视，“皇姐我好心来看望你，还给你带了解闷的东西，你就这态度？”
宋琛的眼角明显抽了一下，他不看她，低头抠着衣服上的绸扣，似乎那东西和他有天大的仇恨似的。
“你说你这脚又不是我害你摔得，你冲谁甩脸子？啊？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那些个傻子为何挑你下手。你说说你，又小孩子脾气，城府不深也压不住东西，你有什么长处威胁他们？”
清律坐到他面前，自然而然地伸手拈起盘里一只小豆沙包吃起来，还挑衅似地冲他吐吐舌头。宋琛张口欲言，表情愠恼，但最后还是不理会她，任她去了。
“好了你，你要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别哭丧个脸，瞧你这摔摔打打的，只有小女子才这样干。你是小女子吗？”
宋琛下意识地摇摇头，见上了她的套，又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谁是小女子，皇姐，愚弟身体不适心情不好，如有得罪还请谅解。要是受不了，就请离去吧。”
清律坐着不动，又拿起一双干净筷子夹了口菜，自顾自放进嘴里。宋琛看她吃得香，对自己甩过去的眼刀熟视无睹，简直忍无可忍，大声说道：“皇姐，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不经同意便在胞弟屋中用起早膳，成何体统！”
“这有何不成体统，你能给皇姐甩脸子、扔碗筷，皇姐不过吃你些东西，过分吗？”
她话说得未免太过无辜，似乎还真挺有道理，痴懵的人说不定就被她糊弄过去了。宋琛微微吐气，他现在才知道这个七皇姐性格竟如此怪异放纵，原来只以为她娇纵，可现在看来又不单单如此，这人定然深藏不露，却不是那种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即使先皇后整日笑脸相迎、温柔可人，他却也只能看破那笑容背后的勉强和佯装，害怕母亲一腔信任付出只被人当做棋子。可事实证明他错了，先后直到死都从未对母亲做过任何不忠不义的事情，或许是有了这般印象，他虽然不喜七公主的性格，却也没有对她防范有加。
这些天的相处，他也足够看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率真是假装不出来的，因为当一个人心里愁眉苦脸的时候，他的眼睛也能把一切真情实感反射出来。
可以说，她的眼睛，是他见过除母亲外最纯粹的。
而这眼神纯粹的人如今坐在自己寝宫里大摇大摆地吃喝，全然不把自己当客人。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免不了一顿指责，这在规律严明的宫中定然是万万不可的。
或许这也是一种洒脱吧。
“得，愚弟服了。”
宋琛还是败下阵，缴械投降。他转过身，唤来侍女：“再摆些菜肴来，本皇子要用膳了。记得米粥要烧得软糯浓稠些。”
那小侍女受宠若惊，似乎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乖顺，忙点头应着。
清律吞下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是不吃饭吗，还发脾气，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看皇姐这般大快朵颐，愚弟也忍不住咽口水了。”宋琛也不再硬邦邦地对着来，还起身帮她从瓮里盛了一碗粥，“皇姐，这是西湖边的蟹肉粥，你常常，吃小虾米长大，味道极鲜。不瞒你说，愚弟平时口味刁钻，总爱挑事，可是难倒了众位师傅，但只有这杭州厨师做的蟹肉粥深得我心。”
那碗粥小米熬得颗粒饱满，掺杂着颜色和艳的柔软蟹肉，看起来金灿灿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实在让人胃口大开。清律也不客气，盛起一勺就喂到嘴里，连连赞叹：“嗯，不错不错！”
她接连喝了好几口才停下，然后面色讶异地盯着宋琛：“你这态度转变得挺快，我都有点不适应，刚才不是还想撵我走吗？怎么现在又这么殷勤。”
宋琛也不窘迫，淡然道：“愚弟幼稚，不懂礼数，如有得罪，还请皇姐见谅。”
“嗯，态度还好，原谅你了。”
清律将那碗粥喝个见底，才将碗放下，此时小侍女也领着侍从们回来了，把两盘凉菜四盘热菜还有一翁粥端上来，便知趣地退下了。偌大的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宋琛吃了几口，似乎食欲不佳，便放下筷子，正坐道：“皇姐今日特意来看望愚弟，实在感动，托你的福，我的脚伤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他拿起旁边的话本翻了翻，却扔到一边，“这些啊……我都看过了。”
清律抬头瞥了他一眼：“宋琛，你能不能懂得感恩？我好心带来给你解闷，你还这么不给面子？”
“愚弟有错。”宋琛象征性地抱抱拳，还没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随从焦灼的呼喊声：“娘娘！娘娘！云贵妃说是丢了重要的宝物，现在召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