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心思
江仁初咧嘴笑了,露出一排白牙,如同一缕和熙的春风吹过。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平时的笑不露齿好像还隐藏着什么东西,如今这样像孩童一样的笑脸更加纯真,看起来还有点傻里傻气。
“我真高兴。”他笑着说,“从幼时见你,不过和你短短相处了两个月,我却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不在乎什么权力争宠,不在乎玩伴的地位,不会因为别人吃了你喜欢吃的东西、穿了你喜欢穿的衣服,就和人大打出手,更不会受人挑唆去伤害威胁到你地位的孩子,或者叫来你那地位尊高的母妃凭理。你总是礼让着,那时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同。”
他微微垂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现在能和你重逢,能继续和你做朋友,我很满足。”
清律有些惊讶,他肯和自己讲心里话,或许证明自己在他心中是有一定地位的,这让她无端得感到开心,就连参加葬礼的沉痛都被洗刷掉一二。
“是吗,能被你这么认为……是我的荣幸。”
两人相视而笑,又坐了一会儿,江仁初起身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已经快到晌午时分,清律也跟着站起身,穿过那架在水面上蜿蜒的栈道,在道口处分别:“对了,我在集市上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改天带你去。”
“好,我等着。”
她点点头,望着江仁初离去的背影发愣。
采薇虽然一直在亭外待着,但也多少听到了一些他们的对话,尤其江公子看公主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和别人不一样。她虽然整日呆在宫里,却从他人口中依稀了解到很多关于他的传闻,亦真亦假,但她始终相信任何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
见清律还站在原地,她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公主,该回去了……”
“噢。”清律回过身,从她身边快速走过,只一瞬,采薇却还是清楚看到自家主子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还有那明显有些欢腾的小碎步。
“主子……”半路上,采薇纠结了很久才问道,“有句话奴婢不知当不当讲,您……可否心仪江公子啊?”
清律听到这话猛顿住脚,蓦地回过头来:“你……你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这个反应……
“因为奴婢觉得江公子,好像对您有意……便斗胆问问看。”
“对我有意?……那、那我怎么没看出来啊!采薇,有些话可不得乱说!否则别怪我掌你嘴噢!”她明显有些慌乱,语无伦次,还是强装凶恶来掩饰自己的张皇。“江公子与我只是普通朋友,哪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谊!况且,我……”
“那就好公主,若您不待见他,奴婢就放心了!反正那江公子只可远观不敢亵玩焉,做做朋友还好,他可休想其他什么坏心思!”采薇没好气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律不解她如此态度。
“您不知道吧,这位江公子在宫人们中的口碑可差极了。据说他闲暇之余,花天酒地、走遍烟花巷陌风流之地,妥妥的纨绔子弟。连他自己兄妹都这么说呢!”
采薇见缝插针,恨不得将所有听到的坏话都一股脑倒出来,省得主子单纯,被那花花肠子的纨绔哄得团团转。
先前她不了解这人时,再加上他帮过主子,在主子无聊时前来看望,还带她出去解闷儿,也懒得说什么。可如今他竟然敢有什么非分之想,那绝对忍不了。
“一堆风言风语,你竟然就信了。先前我刚在众人面前批判了这股风气,如今你就拿来劝说我,你这不是打我脸吗?”清律光火道,“还有,我俩既是朋友,就该容忍对方的缺点,他若真有你们说的那般不堪,如何做好府尹职务?我不会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就疏远他,未免太过目光短浅。今日的话我就当你没说,以后也休得要我再听见,否则我真的要惩罚你!知道了吗?”
她说罢,一甩袖子朝前走去。
采薇委屈,噘着嘴小跑着跟上去,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而另一边,舒宁宫内。
返程回宫的苏淑妃略显疲惫地卸下玄色的纱罩衣,半倚到榻上,接过婢女送上来的茶水,一口气灌进嗓子里。
她简直要被葬礼上那浓烈的紫檀香气呛得说不出话,还白白为仇人吊了半天唁,实在让人憋屈,真不晓得一个罪人,何德何能如此风光大葬。
只是便宜了她,死得如此容易。据审讯官交代,她已经全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因为痛恨宋颦儿对自己平时的打压,嫉妒她的美貌和得宠的地位,这才昏了头,收买宫外人想给她一个惩罚。结果中途被十三公主撞见,为了保密只好也对她下了手。
虽然这和两人的证言多少有些出入,不过并不影响治罪,也就当成记忆紊乱的结果。
只是可惜她母女俩以前将信任都喂了狗,有好事多少都照应着她姊妹,没想到却换来如今的结果,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
她越想越气,到最后将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
可怜她那善良纯真的女儿,毫无防备地被人捅了背后一刀。她原本还想着等到提审那天,再一番添油加醋,让皇上把她赶出宫去,派人暗杀之,一了百了格外清净。如今也算是大仇已报,可是,她总感觉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古怪。
“母妃,您回来了。”
没等她静下来仔细想,便看到宋颦儿走进来,秀丽的脸上挂着快意,“那宋瓷当真没了?您可亲眼目睹了?”
“自然,皇帝亲自命人操办的葬礼,怎允许出错?”
“呸,真是个贱人,枉我之前一番好心对她,她却暗地里想着怎么害我!真和她那死娘一样不知好歹、狼心狗肺!”宋颦儿恶狠狠道,了了又拍拍手,“不过如今还不是成了一抔土,这做人啊,就是不能太贪婪,真是恶有恶报!”
苏淑妃却笑不出来,她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苦顿道:“颦儿,即便这次事情结束了,你以后却还是要小心谨慎。尤其是那个宋荷,务必防着她。”
“宋荷?”宋颦儿嗤笑一声,“就那个怂包,她敢来惹我?况且,是她姐姐先犯人的!”
“这些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唯一的亲姐姐走了,以后务必是要怨恨你的。”苏淑妃语重心长道,“一个人可以成长得很快,更何况是亲死之痛。她要是联合你的敌人,你就不得不提防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宋颦儿怔了怔,接着沉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