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易物
她眼帘低垂，浓而密的睫毛半遮掩住那漆黑的瞳孔，偶尔抬眸几分媚眼如丝，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禁不住产生恻隐之心。声音轻柔，让听者如沐清风，却仿佛不经意裹挟着如丝如缕的魅惑，颇有欲拒还迎之感。
这一张面容仿佛天生为惑而生，一个眨眼挑眉似乎都带着教人难以抗拒的引诱，可那副长相却偏偏将清丽自洁和娇媚婀娜交织缠绕，骨子里都透出一种柔光韵味。
这样子别说男子，就连女子都会为之叹赞着迷。
然而赵萧城表情却不为所动，仿佛周身罩了一层屏障，不进俗庸不食人间烟火。
他依旧礼貌性地笑笑，语气带着疏离推脱道：“多谢四公主抬举，可属下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里配与您做朋友。还请您三思。”
宋颦儿下眼皮子跳了下，她哪里听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最决绝的抗拒了，却还是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赵公子莫要妄自菲薄，这胸怀志气才华横溢之人，都是懂得谦逊的。况且您身为四家族之一的人，身份高贵，哪有配不配之说……”
“四公主过誉了，但属下的确蠢钝不灵，方才的政策也是私下请教多人胡诌出来，就是为了能在采桑会上一搏君子笑，在众人面前出风头罢了。况且属下的朋友中，多是被人称为‘狐朋狗友、酒囊饭袋’，不敢与公主平起平坐，否则可是折了您的声誉。”
赵萧城说罢，对她一抱拳，举起酒杯，“因此，属下先自罚三杯，以谢公主赏识，同时罚自己辜负公主期望。”
他刚要饮酒，宋颦儿忍不住抬手想拦他道：“既然如此，为何在意这些……”
话没说完，他便一杯酒下肚，接着第二杯，第三杯。
“此酒为好酒。可惜凡人终究难品。”
赵萧城咂了下嘴，露出一个憨笑，似乎意有所指。宋颦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一张娇俏的脸蛋上略带怒气。
她气得一是此人竟对自己抛出的橄榄枝不闻不问，如此圆滑地躲过，话里话外客客气气，却暗藏玄机。要是不开窍的说不准还以为他在自谦，殊不知自己早已被人拒绝；二是还没有一个男子对她的美貌毫不动摇，何况是被自己所心仪之人，仿佛再美的仙子于他眼中也与山石没差，这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然而宋颦儿好歹也经历过之前的事，深吸了一口气，干笑道：“也罢，这交诤友也不宜操之过急，赵公子与我还并不相互了解，忽然说这种话倒是让人见笑了。那我们便来日方长，以后若有难处，我也会尽力为公子分担。”
“谢公主抬爱。”
两人相互敬了一杯，宋颦儿心有不甘，她原本可以用权力地位胁迫她接受自己，可是那样就太过霸道了，届时在他心中留下不好的根，日后相处起来更麻烦。
她母系的六姨便是如此，未出阁前看上了一届白脸书生，愣是哭着闹着要嫁给人家，书生家贫，没权没势，也不敢不同意，只好硬着头皮接她过门。结果六姨金银铜心意青春都砸进去，待到书生金榜题名，当官任命，家业壮大，立马便娶了好几房妾，将那主妻抛之脑后，留她一人空守屋房。
母妃常与她念叨此事，以此为警戒，这女子一定要矜持自守，否则一旦男子失了新鲜，便是一辈子的错误。
平日里那些仰慕她的人不过是贪图她的容貌，掀开这层面皮，他们又有几个人真的了解呢？遇到他这样不为美貌倾心之人，才能有真感情。
所以她不能过早表现出自己的意图，凡事都要慢慢来。
赵萧城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晕晕乎乎，还好这梨花酿不烈，迄今为止只是有些头闷，思维却还是清晰的。
他看到宋颦儿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目光在自己腰间流转，他低下头一看，那新换的华服上光秃秃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只雕作花纹、镶了金边的血玉佩。
“对了，赵公子的玉佩是从哪里购来的？这颜色实在漂亮，仿佛真有血液在其中流动，应当价值不菲吧。”
赵萧城心里冷笑一声，这不过是市井上不值钱的奖品，虽然成色不错，但距离价值不菲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但是他不能拆穿，便苦笑道：“只是普通血石，市面上随便购买来的，其实另一面有些许黑色沉淀，只是瑕不掩瑜，便命府里的工匠做了加工，否则实在不入眼。”
“原来如此。”宋颦儿点点头，似作思考状，接着从发髻上取下一根镶珠翡翠簪子。那簪体通翠，簪头的金片被压薄微微卷起，层层叠叠铺盖上去，零星点缀几颗珍珠，便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玫瑰。“宫里虽然每月都进贡很多珠宝首饰，可血玉制品却很难见，可我却十分偏爱这种质地成色的首饰。不知可否能用这簪子换公子玉佩来？”
赵萧城愣了一下，“四公主，这玉佩可不值簪子一半价钱，您这是何苦？”
“无妨，只是些小癖好，不知赵公子能否成全？”
她将那簪子递到他面前，等待着他的回复。这等小要求，他该没理由拒绝。
然而赵萧城沉吟片刻，却苦笑一声：“抱歉，四公主，这玉佩对属下来说十分有纪念意义，实在不便送给他人。若是公主喜欢，属下便命人再打造一只送进宫来，您看如何？”
宋颦儿朱唇微张，似乎显得很不可置信。
该怎么说这人，是不识抬举还是故意为之，想要吊她胃口？明知女子主动向男子提出交换贴身之物的意义，他却依旧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拒绝自己这令人动心的要求？还从未有一个男子敢这样对待自己！
她气极，面上却依旧勉强维持着淡然，点点头：“……也好，那就麻烦赵公子了。”
接下来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了无边际的事，直到宴会结束，众人散去，宋颦儿依旧回不过神来，看着赵萧城朝自己行礼离去，心也一点点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