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信

  “竟然这般危险吗?”
  清律吃惊地问道。
  她曾想象过边境驻地的条件险恶,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自然灾害,若是周围有同伴还好,只身一人陷入流沙或是遭遇沙尘暴,那可几乎是死路一条啊。
  “……是兄长趁你们不注意偷偷溜走的吗?”清律原本想问为何明知却不好好阻止他,但那样却有些像在质问,实在不懂是非,便换了种说法,“我这位哥哥在某些方面也是冥顽不灵、顽劣不堪了,若是在大家都忙碌的时候悄悄一人离开,那确实容易做到。想来他竟然平安无事,也是福大命大,也让顾将军费心了。”
  顾泓啸眼中闪过一道欣赏,颇为恭卑道:“很遗憾,老臣在营中时因为军务繁忙,所以几乎没时间与二皇子打照面,但暗中也吩咐人好生对待,这一点老臣还是能够保证的。”
  清律站起身,便要对他躬身行礼。顾泓啸连忙拦住她,表情惊诧:“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长兄被贬去边疆已有几年,父皇从不允许我打听他,便是母后薨逝也不心软,想来长兄定是犯了什么无法令人原谅的大罪。他现如今不过是挂着一个虚名,世人皆知宋囹的二皇子不可能再回来,死也会死在边疆,又有谁真的将他当做二皇子对待呢?”清律站直身子,却也不忘诚挚地表白道,“我知道您是个清恪之人,不会为这些而左右自己的想法,若您也随大流看低长兄,这东西便不会帮他捎给我了。”
  清律指指一旁放在桌上的包裹,“所以,我很感激您对长兄的照顾。您的恩慈,清律永远不会忘却。”
  顾泓啸愣了片刻,接着摇摇头,摊手请她坐下:“公主言重。只是在老臣眼中,二皇子罪不至此罢了。若他真的做了天地不容的错事,老臣也会对应为之。”
  两人又聊了半晌,顾泓啸便起身准备告辞了。他刚迈出一步,便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道:“对了七公主,犬子可有令您不满意的地方?他若是敢偷懒耍滑,您只消全权告诉老臣,回去后定好好教训他一番。”
  清律笑了笑:“不,顾侍卫做得很好,他很负责任,这点实在不可多得。”
  “那便好。”顾泓啸吁了口气,随即伸手轻轻捶了下大腿侧,“那老臣今日就先行告辞了,您好生休息。”
  清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
  听顾将军这语气,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或许并非自己想象得那么融洽,亦或者,昨天他归来时根本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
  说来也是,这样的严父,对待儿子定然也是同等的态度,在无休无止的训练中,或许父子间的温情都被不知不觉抛至九霄云外了,再加上这两人看起来都不像是能言善道的,缺乏沟通以后……清律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是口口声声为你好,接着逼迫自己去学习一大堆不感兴趣的东西,如今命都没了,当初拼死拼活加班加点学来考取的东西和证书又有什么用?
  她叹了口气,不过这种家事,她一个外人也实在不方便插手,便由他们借着这次相处的机会好好促膝长谈一番。
  送走了顾将军,清律这才有机会坐回桌边去翻看宋越章给自己寄来的物件。
  一柄做工简致却精美的木簪子,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圆润,乳白色的木头上铺就着自然的木纹,看起来别具一格的美。而簪头则雕着几朵……那叫什么,郁隽花?她倒是从未听说过这种长得既像梅又像樱花的花朵,或许从出生到灭亡从未被人在意过,才没有留名于史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波浪鼓,两面绷着绘有奇异图案的牛皮,做工倒十分精巧,凑到鼻前嗅一嗅,似乎还能嗅到沙子的味道。也不知道长兄是怎么想的,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净寄些玩具来。
  最后是那封书信,这次竟只有短短一张,字迹依旧是干净儒雅的。
  清律拆开来一边喝茶一边看着。
  其实上次收到他的家书时,清律有在考虑要不要回一封,但后来听采薇提起自己以前从不回信后,想起自己的文风和一些习惯可能与原身不同,若让这血亲看出端倪就惨了,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封信的开头无一例外还是简单的问候,然而到中期竟是些不着边际的话。其实若不仔细琢磨,或许还不觉得怪异,只是对比上次的信,这次的语句明显有些紊乱,像是东拼西凑的一封信。
  譬如前面还在说自己这边一切安好,忽然就扯到漠北的雁子肉质很柴,似乎没有想好信的内容便胡乱写起来,想到什么便写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多想,清律便让采薇去将以前收到的书信拿来,挑了几封进行对比,果然,宋越章的信从未出现过这样语序紊乱、内容混沌的情况,向来是有条有理,即便是在讲如何料理烤陶土烧鸡,也句句稳顺。
  难道,这书信被人篡改过?
  可是仔细对照,所有的字迹却都完全相似,或许宋越章曾练过字,大部分字体的尾锋都遒劲有力,并且十分相像,实在难以模仿来。
  那么,他忽然写这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清律苦恼地撑住半边额头,微阖上眼睛,却想不出个所以然。若她是真的七公主,或许对兄长有所了解,便能猜出他的意图,可惜她是个借人身体的冒牌罢了……
  忽然,清律的目光被信纸上那为了使字迹整齐而印有的红色墨线所吸引,除了混乱的内容外,与往常不同的,似乎还有字体的排列,这一次异样得齐整,每个字都恰到好处地正冲一排一列,难道说……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便叫采薇拿来自己幼时常戴的、与兄长一人一条的项链,那是个极具异邦色彩的项链,串珠和绳链相互穿插构织,组成了一张菱形小格子的网——就像苗族那稍显夸张的首饰一样。
  这项链上的网洞,会不会是解谜的关键呢?
  清律吞咽一声,将那项链朝书信上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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