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晕船

  后花园的那片清水湖是清律最喜欢去的地方。
  那湖泊寂静而又温和,清澈见底,像一块碧绿的玉石,湖面下铺就着花样各异的鹅卵石,游摆着数十尾灵巧漂亮的的鲤鱼。
  母亲还带着她去垂钓,她没耐心,经常钓着钓着就丢下鱼竿跑到一旁去捉虾子,不一会儿有小厮钓上一条肥大的鲫鱼,回去后小厨房将那鱼一半清蒸,一半红烧,淋上热气腾腾的鲜美酱汁,就着蒸煮好的掺了麦仁的香米,那叫一个人间美味……
  可是一切突然就没了。
  像是被风吹散的沙堡,一切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纷纷被那火舌舔舐得一干二净。
  ……
  清律挣扎着醒来,在看到面前绘着油彩的车壁后,她的意识才逐渐恢复过来。只不过一动她的脑袋便一阵疼痛,她伸手去摸,却碰到了厚厚的纱布。
  原来自己又做了原身的梦,又一次体会到了她那绝望的心情。
  看来这场大火在她心中一直是个难以迈过的坎,尽管三年时间,她依旧在旧忆前徘徊来去,始终不肯放下。看来她的确是个十分可怜之人,竟然在死前都没能解开心结,就这样怀着痛苦和无能为力的感觉死去,实在是令人心痛。
  但如今,也算是自己帮她重新过活一次,也希望这一条新命能够比之前快乐吧。
  因为陷入沉思,甚至都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宋芸漱,她见她醒来,不禁语调上扬地叫道:“太好了七妹,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脑袋上可是被打了一个血洞出来,地上留下了一大滩血迹呢!父皇知道是那几个贼人打伤了你,可差点将他们当场毙命呢!”
  清律一瞬间有点消化不了这么多话,她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睛,不禁又下意识地去碰了碰伤处:“……是那店家将我打伤的吗,他们不是已经被制服了……”
  “谁知道,或许是他们在狡辩,明明都存了害人的心思了,还不敢承认……哼,我本来也想让父皇处决了他们,可是生怕引起当地百姓的注意,便只是留了暗卫提交官府了。”
  “……”
  清律并未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她现在刚刚醒来,脑子里还不清楚得很,一细想便觉得头痛难忍,于是便再次躺下来,轻轻闭上眼睛:“五姐姐,我想再睡一小会儿,等下可还麻烦你把我叫起来。”
  “放心,你就安心睡吧。”宋芸漱说着帮她掖了掖毯子,不管以前如何,此时倒觉得她挺让人温暖。
  因为下了暴雨,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十分不顺,但好在今日及时赶到了目的地。而清律虽然头部受伤,却并没有连带着发烧和生出其他炎症,吃了那随行的老太医开的药,伤口倒也没什么异样,精神也逐渐恢复过来。
  路途中有一段水路,马车在码头停下,顾世忱与一船工谈好价格,便引大家上船。
  夕阳下给他一双眼眸染上了茜色,顾世忱隔着人群望了一眼清律,似乎心有灵犀般,头上虽然还裹着绷带,为了不让他担心和内疚,清律还是冲他点点头。
  待到所有人都上船坐好,那船艄公便撑起杆子离开了码头。
  船只静静地划着,破开清澈静谧的水面仿若悄然无声。清律闷在船舱里反而觉得头疼难忍,便走出来想吹吹海风。谁知江仁初竟然也在此处,他两人四目相对,清律只觉得一阵尴尬,想转身折返,却有莫名生出一股子气。
  她是大囹的公主,是皇帝的女儿,为何躲避着一个外臣?
  于是清律便对他视若无睹地走过去,抱膝坐在船边,望着水面不断出现的波纹发呆。
  江仁初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但却仿佛坐立不安。他起身走动几步,然后又坐下,如此反复不肯停歇。清律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皱起双翠:“你怎么了?”
  江仁初似乎还在气恼中,并不作答,只是皱着一张俊脸,似乎在强忍什么。
  清律起初猜想他不会是因为对自己的隔阂才会作此表情,但那样子却仿佛十分痛苦,于是便道:“你……你不会晕船吧。”
  江仁初看了她一眼,伏在船边,似乎随时都要吐。
  清律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跑去关心他,回船舱要得了一颗清凉丸之类的药物,便返回去让他服下,轻轻拍打他的背:“你再忍忍吧,马上到岸了。”这话当然是安慰他的,这趟水路最起码要走一个时辰,哪有那么快到达。
  可那药似乎没什么效用,江仁初只坚持了一小会儿便再也撑不住,哇哇地吐了出来,他一早本就没吃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就只能吐酸水,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胃液。
  稍微舒缓了一点后,他拨起几捧水漱口,然后坐直,白皙的面上挂着几丝红晕,似乎被人看到了这般狼狈样很丢脸。
  清律只觉得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乎那套面子,做人怎就这么累。
  “要不要吃点东西?”她从包袱中掏出一只脆饼问他,江仁初摇头,缓缓闭上眼睛:“多谢公主好意。微臣还是不吃了,等下说不定又要吐。”
  他背靠在低矮的船沿上,似乎还是很难受,调整了几次姿势,最后干脆半躺下来,把脑袋搁到船边枕着,眼睛依旧紧闭。
  别忧见状,便把包袱垫到他脑后,想了想才轻声开口:“江公子,用不用我帮你按摩下额头?以前我生病犯恶心的时候,采薇帮我按摩按摩就好受多了。”
  江仁初睁了睁眼,似乎就觉得不妥,但眼下胃里实在翻江倒海,便不管它什么不合礼数点头同意了。
  清律按照记忆用两个手指指腹按在他的眉心上,然后刮至太阳穴,江仁初感觉那指尖仿佛浸了冰,带着一丝凉嗖嗖的感觉,按在穴上倒是舒服了不少。
  “你先前不知道自己晕船吗?你不是一直在江南居住?”
  江仁初胃中舒服了不少,便答道:“那是幼儿时期,拢共也都没有坐过几次船,谁知现在长大后竟然还不如小时,真是丢脸……”
  他恢复了一些理智,突然想到自己是躺在谁的膝上,若是被皇帝看到可该如何是好,便连忙触电般地坐起身来,这一下子又带着一阵难忍的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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