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小雷音寺之劫(二)

  “好啊。”
  林动一口应下龟蛇二将的邀请。
  对于传说中的真武大帝，他也蛮好奇的。
  真武在民间称号极多。
  佑圣真君、玄武大帝、荡魔天尊、报恩祖师、披发祖师说的都是他。
  不过。
  比起其在天庭中的地位而言。
  林动其实更好奇真武大帝的发家史。
  如何从北极四圣之末，一步步爬到最高？
  斗败天蓬，成为统帅北方神灵，分走雷部一大块权柄的至高神王。
  要知道天蓬元帅猪刚鬣没投下界之前，亦有说法叫做玉真寿元真君。
  其前世是射杀后羿的逢蒙。
  上天之后，则是在天庭执掌破军星域且是老君身后护法。
  其先天元灵，投入人间也曾做过一段时期的人王——叫做寒浞。
  就是那个反抗后羿的寒浞。
  后来受卞庄点化。
  再度飞升天阙，自号天蓬元帅，飞升之际，天庭神官列队相迎。
  换句话说。
  在天蓬的身后等于是有上古大巫部落支持。
  另一方面则是有老君麾下玄都大法师的指引。
  这家伙的靠山绝非寻常。
  而真武当年，又是如何引导天蓬一步步犯错，最终被各方势力给抛弃？
  可想而知，真武心思之深沉。
  “请。”
  蛇将作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下一刻，轰隆隆，从天空一头扎下一头白龙来。
  硕大狰狞的龙首填满林动视线。
  “什么时候，西海与你们搅到了一起。”
  见到白龙，林动嘀咕了一声。
  那硕大的龙头却是充当坐骑匍匐在地上，任由林动牵着含香仙子的手，踩踏在峥嵘的鳞片上。
  “呵呵。”
  蛇将对于林动的问题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的意思。
  东海本出青龙。
  北海则是黑龙，而西海则是盛产白龙。
  所以林动见此龙，才有刚才的一问。
  不过蛇将既不回答，他也没刨根问底的兴趣。
  真武能够把西海龙族充当坐骑待客，接客。
  林动则有更强的能力，能够把这些龙，当成食材进补，只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之所以多问了一句，不过是有感于龙族的衰落。
  要知道早在洪荒初期。
  龙凤才是天地主角，纵是圣人也要避其锋芒。
  只可惜到了三皇五帝的时候，祖龙就已经消失。
  以至于后世秦始皇嬴政敢于自号祖龙。
  当然世间也有说法，认为嬴政本就是祖龙转世。
  不过，先秦再往后，龙族就一代不如一代。
  几百年前更是被敖姓击败。
  东海龙族本姓为广，小白龙本名就叫广力，后来敖氏夺位，为了求存，认贼作父，改名作敖烈。
  如果没有林动搅局，按照正常天道运行轨迹，敖烈投入灵山就会恢复本名。
  同样代表观音一脉的势力，正式侵入海洋。
  ……
  白龙跨越冰原，劲风拂开皑皑雪层，冰层上一头觅食的白狼，扬起脖子，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那从天际一晃而过的庞大龙影。
  云团中。
  被龟将驮着的蛇将则是眉头紧拧，直勾勾盯着林动背影。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原因，主要是来自天性中的害怕。
  “如果不是真武大帝所言，光是靠着气味，我几乎无法分辨不出这家伙的真身。”
  蛇将心头呢喃道。
  大鹏鸟克蛇，此乃物种天性。
  按理而言，就算林动精通变化之术，可元神也理应是其本来气味。
  蛇将拥有通过元神气味索敌的天赋。
  可是在林动面前，却发现林动的元神与鹏魔王元神气息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来之前真武大帝提前交代，蛇将还真就分辨不出林动真身。
  携美乘龙，不亦快哉。
  劲风吹拂得林动背上的翅膀羽毛，向上摆动。
  蓦地。
  兴许是察觉到身后目光，林动轻轻一回头。
  凶禽鸟兽立刻旋转一百八十度，那双竖金瞳孔中，充斥着无尽的兽性，狂性，凶性。
  目光甫一接触，蛇将立刻勾下头来，浑身竟有几分战栗。
  不过，很快地，蛇将就察觉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几分给真武大帝丢脸。
  随即，便懊恼地抬起头来。
  可再抬头时，才发现林动早就扭过头去，与含香仙子在龙背上窃窃私语，不时，用手指轻轻摩挲含香仙子的手背，好不恣意畅快。
  对于这种完全目中无人的态度，蛇将忍不住暗地里咬了咬牙。
  可却也不敢在林动面前展示出自己的丝毫不满。
  说白了。
  尽管同样是天仙层次。
  可天仙与天仙之间的差距，比天地还大。
  有的人是天仙，比如八仙之中的张果老，却谁也打不过。
  完全是靠着混资历，一步步爬上位。
  也有人是天仙，却是位列五方五老之一。
  能够与释迦牟尼并驾齐驱。
  比如崇恩圣帝，比如观世音菩萨。
  同样西王母，吕洞宾这些上古时期大能，目前也跌落在天仙层次。
  总之，明明都是一个境界。
  可张果老一流与后者碰上，会被瞬秒。
  况且。
  天仙与天仙也有差别。
  撼镇锁吞，四个字一个比一个难摘。
  一步就是一道天堑。
  正因为明白这些道理，蛇将暗暗一咧嘴，告诫自己一定要恭敬。
  面对林动，应该是好比面对真武大帝一样。
  ……
  对于蛇将所谓的心思，林动自然是半点也不在乎。
  一路上把玩着含香仙子冰腻的小手，不知不觉也就来到一处花园上空。
  没想到真武大帝倒是别有一番闲情逸趣，外出打仗，随身挂一个小洞天。
  白龙降落在园林中。
  眼下的园子，占地约有一万来平方公里，对于凡人而言，自然是广袤无比。
  对于林动这种修持大法力天仙而言，怕不是没有一个巴掌大。
  修行到一定境界，对于世界的敬畏也就越低。
  天下那几位圣人无一不例外，都有化身天道，化身规则，代替天道执政的能力。
  只看他们想不想去做而已。
  当然，真修行到圣人一层面，往往考虑的不是化身规则，而是超脱，超脱一切，包括大道。
  随着白龙降下，龟将也平稳落地。
  而蛇将则是从龟将身上一马当先跳下，来给林动领路。
  亭台，阁楼，湖泊，森林，与山水浑然一体的宫殿……倒是一个上好的，偷得浮生半日闲之地。
  “请进去吧，我家主人就在前面。”
  蛇将在一摊水泊前面止步，前面是一座平缓的木桥，暗红的木头制成桥板，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一道男人的背影，微微佝偻立在桥上，手持钓竿。
  钓着湖泊中的一池鱼儿。
  见此一幕，林动不禁泛起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也被他当成了水中的一尾游鱼呢？不过，在此世间，有的鱼是被人钓，有的鱼可是要吃人的。”想到这里，林动心情又畅快了起来。
  “你就在附近随便玩玩，真武大帝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林动轻笑对含香说道。
  紧接着快步走上前去。
  蜡黄脸色的中年人，闲情逸致地站在桥上垂钓，一袭常服，神情平静。
  “你来了。”
  真武大帝淡淡说道。
  林动眉头微微一挑。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接一句，我来了。然后你又说——我不该来？”
  似乎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林动肆无忌惮咧嘴大笑起来。
  “……”
  真武大帝默然了一会儿把鱼竿随手放在桥栏上。
  “林魔主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
  语罢，微微一揖算是见礼。
  林动却是不喜欢搞这套虚的，手一摆，“两军交战，真武大帝，你不在阵前督战也就罢了。却还有这等闲心，怎么吃定小雷音寺了？”
  “谈不上，不过，弥勒不出，我麾下人马足矣。”
  真武大帝淡淡说道。
  “这样啊？”
  林动站在桥中四下打量，仔细一瞧，才发现湖泊下面的哪里是鱼？分明是一尾又一尾拇指粗细的蛟龙。
  “我不信。”
  林动一扭头倏地问道。
  接着不待真武接话，林动又问：“对了，说起来，真武大帝找我所为何事？”
  真武大帝左手一摊开，念头一动，手心赫然多了一支鱼竿。
  “甩一杆子？”
  真武大帝把鱼竿递给林动，然后才不徐不疾地说出目的。
  “此番大战吾必胜之，只有一点……”
  真武语气变得吞吐起来。
  “弥勒？”
  林动下意识眨了眨眼，顺手接过鱼竿。
  “倒也不是。弥勒尊者被世尊邀请听讲《佛说大乘无量寿决定光明王如来陀罗经》此刻尚且还在灵山之上，小雷音寺不灭，他就走不下来。吾真正担心的是你啊，林兄。若是黄眉小儿有了林兄相助，那必定是胜负难料。”
  真武大帝一贴心的肺腑之言，让林动挑了挑眉。
  “这样啊，所以你要阻拦我。”
  林动反问，眉头不由自主地压了下去。
  “不如打个赌如何？”
  真武大帝忽地说道。
  “赌钓鱼？呵，没兴趣。”
  林动却好似看穿了真武的心思，手中拿着鱼竿并未甩杆，而是咔嚓一下，用膝盖把鱼竿折断。
  真武大帝蜡黄的脸色第一次闪过一抹怒意。
  真武大帝所营造的万事万物，胸有成竹的气场，却是被林动粗鲁的举动给打破了。
  无形中的交锋，林动略占上风。
  “呵呵，有意思。林魔主既然不喜欢钓鱼，那咱们就来赌黄眉小儿能在吾手下坚持多久如何？”
  真武大帝再度说道，袖口轻轻一拂，水面立刻化作平镜。
  镜中倒映出皑皑白雪与黑金色的小雷音寺的景象。
  此刻覆满白雪的山峰上，钟鼓声大作。
  身披白袍的僧人，从寺庙中鱼贯而出，那些白袍僧人后面，跟着的就是镀了金身的佛陀。
  “进攻！”
  一员虎背熊腰的悍将，额头第三只眼中金光绽放开来，手掌朝下一抹，身后三千火鸦兵，齐齐向小雷音寺涌去。
  ……
  “他就是马华光？”
  见识到真武麾下攻山的一幕，林动自然认出真武的主将。
  马华光堪堪迈入天仙层次。
  算上真武本身的话，其麾下势力，足足四个天仙？
  这是什么势力？
  四御之下，再抛开西王母的话，差不多就是第一人了。
  上洞八仙属于老君一脉的支流，都凑不齐四个天仙高手。
  “好个厉害的真武。”
  林动心道。
  “若是今日内攻破小雷音寺。林魔主就不再插手此事如何？相反，若是今天打不下来，吾麾下人马就从魔主眼前消失，您看如何？”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问道，那张蜡黄的面孔上，透着几分昂扬的风采来。
  林动闻言，掐指默默一算。
  果然没错。
  小雷音主持，黄眉怪中尚且有三大法宝。
  人种袋，金铙，狼牙棒（敲磬的槌儿），这些物件，就没一件简单的。
  人种袋在一系列后天法宝中绝对是名列前茅。
  无论仙佛一旦摄入进去，纵是天仙，一时三刻也就化作浓水。
  这玩意儿本是弥勒当年成精假佛之物，后来炼假成真，反倒是成了佛门太子，算是开辟出一条八百旁门之路。
  所谓的人种袋，就是指胯下的那个袋子。
  而佛宝金铙则更甚之，里面不通光，无比腥燥，外表看来却也非金。
  不仅如此，而且好似皮肉长成，四下更无一丝缝隙。
  黑暗燥热，把人化作浓汁，好似褶皮。
  具体是个啥，其实也就能让人一眼猜到——世俗画本中《金瓶梅》有一段类似描述。
  “尼姑生来头皮光，拖子和尚夜夜忙。三个光头好像师父、师兄并师弟，只是铙钹原何在里床？”
  形容描绘的就是金铙这等佛宝。
  至于最后一件兵器，狼牙棒，却是短软佛兵。
  却偏偏能够又有着不输给金箍棒如意神通，亦能随心变换。
  有此三样佛宝助力，不亚于添了三个天仙层次的大手。
  别的不说，光是那人种袋一装，真武大帝麾下应该是没几个人能够抵挡才是。
  林动心头一番盘算。
  明面上而言，真武大帝赢面并不大。
  哪怕弥勒被世尊拦下，其留在小雷音的后手，却也足够对付真武的兵马。
  问题在于……
  人言十赌九输。
  既然上了桌，那就有输的觉悟。
  真武大帝若真是没什么手段，如何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我若是答应他岂不是等于入了他的圈套？
  林动念头一转，直言道：“你画个套子与我钻，有什么劲头？”
  声音一顿，林动又道：“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看上去赢面很大。不如这样，咱俩打个赌，就赌你能不能在我手下撑过三招，撑过了，我林元觉立刻就走。撑不过，那真武大帝你就把兵马调走如何？”
  “呵呵。”
  真武大帝浑不在意地一笑，“好，就赌这个，正好领教一番林魔主手段。”
  下一刻，一湖泊的蛟龙纷纷暴起，跳出湖面。
  无俦的压力，从天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