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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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该给三伯母寻点事来做,省的她成日里的胡思乱想,”</p>
  房妧喉间渐渐涌上淡淡的腥甜,她掩着帕子重重的咳嗽几声,脸色比之先前又泛白几分。</p>
  见状青菱连忙同另一个婢女扶着她往院子里加快步伐,一回到院子便催促着让房妧躺下,又指挥着仆婢将早早煨好的参汤端来。</p>
  这些天房妧劳心劳力,总有这样那样的琐事让她操心费神,饶是日日用药精养着,身子也不免有所损耗。</p>
  “其实娘子您不必管这么多,将事情都上报给老夫人处置便好。您的身子禁不起折腾,何必因为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的根基?”</p>
  青菱实在是心疼自家娘子,原本身子就不甚好,自从月余前替嫁之后,更好像是所有的烦心事都一股脑儿的蜂拥而至,让人分身无暇。</p>
  若是个康健的小娘子也要被烦出病来,更何况自家娘子这般弱的身子骨?</p>
  青菱满是心疼的看着房妧,“要不娘子您去庄子上养一阵,夫人有几处温泉庄子,风景秀丽,地方也不甚远,听闻多泡温泉对身子有好处。”</p>
  这府里的事层出不穷,惹不起还躲不起么。</p>
  房妧皱着眉饮下参汤,缓了口气,摇摇头,“我知晓青菱你的好意,但是有些事光躲避是没有用的,在府中反而更好些,他们有什么打算,我起码能够及时的应对。”</p>
  自从在噩梦中醒来,她便换了一种想法,先前遇到事她是能忍则忍,能让</p>
  则让,总想要维持面上的和平,但结果呢,谁都不领她的情,反倒将她当软柿子捏,最后落得个凄惨身死的结局。</p>
  憋屈也是一世,痛快也是一世,梦中她已经经历过憋屈的日子,如今她要顺遂心意,换种活法。</p>
  “可是您的身子……”青菱望着房妧喝过参汤也仍然苍白的脸,眼泪都要落出来。</p>
  房妧笑着拍一拍青菱的手背,“我又不是头一天就这样,过了十八年的病恹恹的日子,更坏的情状我也能接受,如今也没什么稀奇。”</p>
  她这副病体从出生便是如此,无论寻了多少的名医,都说她的病是胎里带着的,几乎没有可能根治,若非是养在国公府里,恐怕一出生就夭折了。</p>
  原先没有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她只以为是自己命苦,父母尊亲都是康健的人,偏偏天不怜她,给她这一副破败的身子。</p>
  在得知她是被弃养的孩子之后,反倒是解了她的心结,能将病弱不堪的婴孩掉包到国公府,想必她的亲生父母也并非是什么简单的人物。</p>
  一对狠心薄情又有手腕的父母,作恶定然不少,报应到她的头上,倒也顺遂了因果。</p>
  房妧一双眼睛怔怔望着庭院内的樟树出神,声音怔忪低低呢喃,“我这条命,来无来时,去无去处,没有什么好惋惜的。”</p>
  回过神来,她向着满眼怜惜的青菱一笑,“有些累了,一旦困倦便会多思,还是去睡一会好,别担心。</p>
  ”</p>
  她返回内室,里面整日点着安神香,厚重沉稳的香气,夹杂着丝丝的甜味,能让最愁肠百结的人也可以沉沉睡去。</p>
  解衣伏在玉簟上闭上双眼,几经辗转才终于得以入眠。</p>
  自从记事以来,她便没有睡过几个安稳觉,病痛侵蚀着她的身体,一点点的瓦解她的理智,想要让她在无知无觉中渐渐发疯。</p>
  她每日都很劳累,身子累,心更累,在身心俱疲的时候,她也会想,噩梦中的那种结局,也不算完全的坏,起码能让尽快结束这了无意趣的一生。</p>
  自己早就是被折断羽翼的鸟儿,关在金丝笼里,连歌唱都不能,又脆弱的仿佛一只蝼蚁,旁人连碾死都不屑。</p>
  前院深宅,郎君娘子,都在不停的勾心斗角,看着他们心怀鬼胎的口是心非,她虽然心里都名表,可实在是累得很,不想也没有精力去同他们斗。</p>
  可是无论她如何的退让,他们都不肯放过她,好似她是一个最重要的一环,缺了她便不能谋划开心,斗得尽兴。</p>
  那些人斗得热火朝天,她只是稍稍表达自己的不满,小小的反击,他们便觉得不高兴,仿佛她不配合他们的计谋,便是不识抬举。</p>
  他们只需要她在各种深浅的棋局中,扮演陪衬助兴的角色,便如同她屋子每月都换的青花瓷瓶,只能摆在那里,供人赏玩。</p>
  房妧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她甫一睁开眼,便被守夜的青菱察觉,奉上一本</p>
  热茶。</p>
  “娘子又在这时候醒了,今儿睡得不甚好,是否又做了什么噩梦,”青菱深知自家娘子的状况,“不如一会儿叫府医前来看一看。”</p>
  房妧有些费力的将热茶喝下,“都是老毛病了,府医也说不出什么新的,一日一日挨过去便罢了。”</p>
  她一旦清醒过来,要再睡去便又要费一番工夫,于是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卷翻看,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青菱,“二伯母那里有没有个结果?”</p>
  已经过了几个时辰,王夫人同蔡夫人也该将这场闹剧的责任分配完全。</p>
  提起这个,青菱便有些气愤,“她们自然是说不出什么实话来,将此事推给三夫人,说是蔡夫人原本只是想撮合您同贺郎君,却不想底下人会错了意,将此事办砸。”</p>
  “至于迷香,也是底下人原想着点一点令人愉悦的香,不至于让您同贺郎君两人过于难堪,谁知那香料铺子的伙计拿错了香,这才造成当时的局面。”</p>
  青菱将这番说辞讲出来,面上不由的带上鄙夷之色,这里面错漏百出,根本是拿她家娘子当孩子骗,都欺负她家娘子好性儿,仗着自己是长辈,以为她家娘子不敢对她们如何,当真是可恶之至。</p>
  听完事情的结果,房妧复又将头垂下去看书,“犯错的婢子想来已经打发了?”</p>
  “是,三夫人院子里经手的两个侍婢,同外院的三个粗使,还有那驾马车的车夫,统统都给</p>
  贬去外地的庄子,已经连夜动身了。”</p>
  房妧翻过一页书,喟叹的声音轻若羽毛,很快消散在袅袅香气里,“身不由人,可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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