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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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房妧心重重揪起来,拢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忽然间有些喘不过气。</p>
  她的大姑姑房芝,在噩梦之中,她被房芝和其赌棍儿子百般磋磨,最后含恨离世。</p>
  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仿佛同房芝这个名字关联在一起,只要一想到她,就令房妧心惊肉跳,冷汗淋漓。</p>
  “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会子回来?”杨老夫人皱了皱眉,她这个庶女是个难缠的主,她并不愿意多见此人。</p>
  “奴婢也不晓得,如今大姑奶奶她们正往前堂去,二房三房的夫人也已经动身去了。”</p>
  府中的男眷们还未下朝,此刻便只有女眷前去迎接。</p>
  “好大的排场。”杨老夫人嗤笑一声,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叫仆婢去再泡一壶新茶。</p>
  这天底下自然没有长辈去拜见晚辈的道理。</p>
  房芝此行显然不是单纯的串门子,那么必定会早早前来拜会杨老夫人。</p>
  房妧静静坐在下首,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她强忍住想要逃离的冲动,上下牙齿紧紧挨在一起,发出细小的摩擦声。</p>
  她不能退缩,不过是噩梦中的事,现如今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不该害怕。</p>
  可是,房妧闭了闭眼,那些噩梦的影像不断的弹在她的眼前,叫她心绪难平。</p>
  新婚夜房芝掐着自己的下颌,骂她是下贱人生的杂种的样子;将药碗摔在地上逼着她去喝的样子;阻止那赌棍拿自己嫁妆去挥霍而被他们母子</p>
  一顿毒打的样子……</p>
  滔天的恨意翻涌上来,她的牙齿都要咬碎。</p>
  从噩梦中醒来的房妧,甚至不能去报仇,因为那些痛苦可怖的经历,如今都还没发生。</p>
  她只能将自己心里的不甘和怨恨,一次次的压下去。</p>
  杨老夫人很快发觉了孙女的异样,当即命人再添个软枕给她,“阿妧身子不适,不如先回去歇息,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p>
  她指得自然是房芝回来的事,按理来说房妧作为小辈,应当给归府的姑姑问个好,但在杨老夫人心中,房芝比不上她孙女的身子重要。</p>
  房妧咬一咬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朝着祖母柔柔的笑,“惯常如此,不打紧,大姑姑多年未归家,阿妧怎可不拜见?”</p>
  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恐惧,躲是躲不掉的,还不如径直面对,兴许能有化解之机。</p>
  果然不多时院外就传来房芝的声音和嘈杂的脚步声,伴着叮里哐啷的声音,动静极大。</p>
  房娉撇撇嘴,“知道的晓得是大姑姑回来,不知道的还当是野猪闯进来了。”</p>
  每次这个大姑姑回来,大伯母和她母亲头上手上的首饰珠宝都得给掳干净。</p>
  更别提房芝对她们小辈粗鲁的很,只要不顺她的心,便会被那双吊梢眼恶毒的窥视着,比被骂了还难受。</p>
  杨老夫人扫了她一眼,房娉赶紧住了口。</p>
  这当口房芝一家人也涌了进来,加上二房三房的人,满满当当占了一屋子。</p>
  许是多年都过</p>
  得十分称心,房芝身姿富态,皮肉泛着淡淡的粉泽,眉眼间俱是春风得意,眼角连皱纹都没有,头发也是乌黑发亮,端得是位保养得宜的贵妇。</p>
  一见了杨老夫人,她那双吊梢眼咕噜转了一圈,立即蓄满泪花,“一别多年,女儿想念母亲甚矣!”</p>
  她向杨老夫人重重行礼,起身的时候肩膀还在微微颤抖。</p>
  又拉过一旁站着的年轻郎君,“快给祖母行礼。”</p>
  那郎君颜色倒是不差,只是一双眼睛浑浊无光,总不往正处瞧。</p>
  他才进门,眼风就将屋里坐着的几个女孩儿们都扫了一遍,最后在房妧的身上停驻。</p>
  房妧忍住腹中的反胃和寒意,抬眼漠然瞧向他。</p>
  那人不以为忤,反倒冲她嘿嘿一笑,把房妧恶心的够呛。</p>
  “你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杨老夫人也微微叹息,“这是阿淮罢,这样大了。”</p>
  葛淮终于将视线收了回去,装模作样的同杨老夫人行礼,“外祖母安好。”</p>
  他有一副能骗人的皮囊,若非细心了解,是断断不晓得这样一个还算清隽的郎君,内里是个暴躁无耻的赌棍。</p>
  “好好好,”杨老夫人也是甚为欣慰的样子,“别都站着,坐下说话吧。”</p>
  房芝拿帕子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同杨老夫人追忆了几句往昔,便很快的将话头转到葛家人身上,“女儿命苦啊,嫁个老实过头的夫君,与同僚们在一块儿,不知怎么的便能将人得罪了,竟</p>
  至于要降职。”</p>
  她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时不时戳一戳身旁夫君的肩膀,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p>
  梁国公除了有四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房芝和二三房同是早逝的冯老姨娘所出,小女儿房苒则是另一个通房丫头所生。</p>
  对于这个大女儿梁国公是爱若珠宝,在为她挑夫婿的时候也很费了一番心思,结果房芝偏生看上了只有一张皮相好看的葛家二郎葛铮。</p>
  梁国公拗不过爱女,只得陪了十里红妆将女儿嫁去外地葛家。</p>
  房芝是梁国公的掌上明珠,在闺阁的时候便是任性泼辣的娘子,嫁去夫家之后更是手段狠厉,她将夫君院子里的妾室通房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稍有不顺便鞭打辱骂,十分可怖。</p>
  弄得房芝的夫家几次来人向梁国公告状,希望梁国公能管一管这个女儿,自然都被梁国公糊弄过去。</p>
  房芝的婚事是低嫁,葛家虽然也算是地方豪强,但房芝的公公舅子同夫君的官职,全靠梁国公扶持,故而纵使对房芝有许多不满,葛家人也敢怒不敢言。</p>
  这么多年下来,房芝同葛铮之间的那点情意早就消磨完了,但葛铮这回降职,损害的是房芝作为官夫人的面子和地位,一向势利的她自然不能容忍。</p>
  于是才得到消息,便拉着夫君和儿子投奔梁国公府来了。</p>
  葛铮的事儿并不算难办,只不过是葛铮醉酒与同僚起了龃龉,同僚便故意让他去处</p>
  置些繁复的文书,他本就是个庸才,劳碌之下便将字写错,没有改正就递交上去,顿时被人揪出了错误。</p>
  那文书又极为巧合的涉及前朝事宜,同僚拿此事大做文章,葛铮的上峰便决意严惩,上书京城,将葛铮的官职连降两阶。</p>
  “他现在已经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儿,再降就是不入流了,这蠢物倒是不足惜,可我的淮儿不能跟着去吃糠咽菜啊。”</p>
  房芝连连擦泪,向着杨老夫人哭道,“母亲您发发慈悲,帮帮女儿。”</p>
  她没等梁国公回来就朝杨老夫人哭求,是因为葛铮的上峰出身杨氏,与杨老夫人有着些许的血缘关系,故而在杨老夫人面前一番唱念做打,为得就是动用杨老夫人的人情。</p>
  杨老夫人听的心烦得很,忍下不耐烦向房芝道:“葛女婿到底是做错了,他上峰也是依律办事,不曾过分。你也莫急,等到年底考评,还有转圜之机。”</p>
  为这么个扶不起的女婿去信给小辈施压,她还不想去丢这张老脸。</p>
  房芝眼里闪过不快,干嚎几声,伏在桌上,“连母亲都不肯帮我,那我是完了!我苦命的淮儿啊,便都给我们这样不中用的双亲给连累了。”</p>
  “行了,同淮儿什么相干?女婿不过是暂时的降官,葛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就苦了淮儿?”杨老夫人捏一捏眉心,“等你父亲回来再说,你父亲在礼部领职,女婿文书上的事儿,他比我清</p>
  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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