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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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p>
  顾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惊叫出声。</p>
  他这么自忖名士风度的人,从来都是一副风流态度,对什么都不很在意,一派淡然,倒是鲜少有这般失态的模样。</p>
  “梁国公府啊。”李炤不解其意,“离咱们这里很近,用不着多少的路,半盏茶的功夫就到。”</p>
  他以为顾惜是不喜欢奔波,便耐心的解释着,“就隔一条街,真的。”</p>
  顾惜语无伦次,瞪着李炤,“你让我给谁看病?梁国公府里的哪位?”</p>
  这话问得李炤也紧张起来,他不晓得顾惜怎么突然这么的反常,但事情到这关头,他只想赶紧给房妧治病。</p>
  “梁国公府的房大娘子,她久病缠身,迟迟未愈,京城里的医者都没法子,只能靠世叔你力挽狂澜。”</p>
  他很用心的在最后一句,还捧了捧顾惜,想让他一高兴,便为房妧更尽心的医治。</p>
  顾惜一点都没有为他的吹捧而打动,他此刻的心思浑然不在这上头,眼神有些失去亮光,两片唇瓣轻轻的颤抖着。</p>
  “不不不……不行……”他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能去梁国公府,不能医她。”</p>
  这简直是……</p>
  “怎么不能?”李炤鼓起眼睛,满腔的躁郁,一下子急得不行,抓住他的手,“医者仁心,只要是病患,谁都该得到医治不是吗?你之前连仇敌之子都愿意施以援手,怎么不能给梁国公府的治病?”</p>
  “那不一样!”顾惜想要挣扎,但奈何他的小身板根本不够看,只好抻着脖子解释,“再说那算什么仇敌,我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小孩子也没有什么错的。”</p>
  “那房大娘子难道有错吗?”李炤更是怒气上头,声音不由得激动的升高,引来院里院外人的侧目。</p>
  “哎呀……”顾惜百口莫辩,显然是有什么隐秘无法言说,无奈的直跺脚,“我无能为力,她的病不是我能救治好的。”</p>
  “为什么不能?你都没有去看,你就知道救不好了?天底下还有你顾惜时救不了的人?”</p>
  李炤一连串的发问,砸的顾惜头晕眼花,甚至都没空计较他直呼自己表字的冒犯,只是想从这乱糟中脱身,“她的病,是千百种毒素相加,相生相克极为复杂,稍有不慎,别说治好,恐怕会即刻要了她的性命。”</p>
  “还不如就这么精养着,能活些时日,”顾惜叹着气,“到时候瞎折腾,这么多年她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内里空虚得很,会适得其反。”</p>
  李炤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的凝结成冰,颓然的松开揪住他的手,无力的捏着自己的双拳,“怎么会?难道就没有一点的办法吗?”</p>
  他好不容易将顾惜拉来,竟然还是无力回天吗?</p>
  不对!李炤陡然清醒过来,顾惜怎么会这么了解房妧的病症?</p>
  他一双眼紧紧的盯住顾惜,一步步的逼近,“为什么你会知道房大娘子的病情?你分明从未见过她?”</p>
  从他记事起,顾惜就一直隐居在康川的深山里,虽然当初也是从京城搬迁而来,但那时候房妧尚在襁褓,就算曾经相见,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连她现在身子的状况,都能晓得。</p>
  坏了。</p>
  顾惜心虚的不敢与之对视,手心沁出湿汗。刚才被李炤缠磨的烦不胜烦,一时不察,竟然将内心的话吐露出来。</p>
  这这这,该怎么圆过去?</p>
  “你之前都将她的事都给我差不多说出来了,我略略一推断,自然晓得,”顾惜干笑两声,掩饰似的踏进李炤的屋内,端起杯茶水就往下灌。</p>
  天气寒凉,茶水早就冰冷,灌到胃里刺激的他猛然咳嗽不止,眼泪都出来了。</p>
  “你到底还知道什么?”李炤冷眼看着自己的这位长辈,并不上前帮忙。</p>
  顾惜给自己顺了顺气,借着擦眼泪的空档,脑中飞快的转动着,放下衣袖的时候,已然换了一副面孔,“我能知道什么呢?我只是个没用的乡野医者。”</p>
  他拍一拍李炤的肩膀,“我虽然在康川,但以前天南海北的,也有几个故交,你说得那房大娘子,她家里人一定是寻遍了天底下的名医,但都没有成效是不是?其实他们都写信给我,讲过房大娘子的事。”</p>
  “所以你这么一提,我就想到了。”顾惜编的越来越顺畅,仿佛真是这么回事似的。</p>
  李炤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在房妧的事情上,他格外的精明。</p>
  “你方才还说,从我的话里推断出来,何况在康川的时候,我都给你讲过房大娘子的病症,但只是未提到她的来历,你当时可是没说一句不能治,反而向我打包票,说包在你身上的。”</p>
  他一眼也不眨的看着顾惜,想要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端倪,“怎么竟然忘记你先前说过的话吗?世叔你年纪还没有到年老健忘的地步。”</p>
  顾惜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该那么嘴快,问清楚再答应就好了,当时只想着李炤难得求他一次,还是个年轻的小娘子,为着能够促成小辈的这一段情,他想着便做一回好长辈,帮帮忙成人之美。</p>
  谁知道对方是房氏的那个……</p>
  “当时你说得那么急迫,都给我跪下了,我还能怎么办?”顾惜咽了咽口水,也有些委屈难言,“要是我说治不了,你不得发疯啊,我只好先拿话来将你安抚住。”</p>
  李炤冷笑起来,“你倒是不怕我现在发疯?”</p>
  他的确是想发疯,而且立刻马上就要疯了。</p>
  房妧的一线生机明明就在眼前,顾惜却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狗屁的原因不愿意出手相救,到底是什么样天大的缘故,能让他们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于无物!</p>
  顾惜见李炤双眸陡然升起巨大席卷而来的戾气,整个人被阴郁和暴躁笼罩,心中不由得一直下沉。</p>
  这副样子,就与当初那人被逼疯的时候,一模一样。</p>
  斯人已逝,他们决不能再把故人之子,也再度逼迫到疯癫绝望到底地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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