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心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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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妧心下一滞,强笑着,“这反而怪我了?”、</p>
  “不是怪你,只是心疼你,”卫云烟叹气,“你从来都是京城闺秀的典范,可为着这名声,是你多少委屈换来的?凡事都不肯同旁人计较,只是自己咽下憋闷,有些人,何必对他们那般的好?”</p>
  “咱们是世间的凡人,不是要成仁成圣的,人生如白驹过隙,匆匆一晃,该为自己畅意一回。”</p>
  卫云烟虽然与房妧性情相似,却更多一些洒脱和勘悟,性子更加的冷淡,不染下尘,反倒是房妧,表面冷淡,内心总是对万物不忍,想着要救济天下,事事劳心,不肯让旁人受委屈,最终却是一切苦痛都归了自己。</p>
  房妧默然,旧友的话,便像是一支钟锤,敲得嗡然作响,点醒她内心深处的那点星火。</p>
  她在噩梦中的轨迹,可不就是如同卫云烟所说吗,分明毫无错处,却承受旁人莫名其妙的恶意和怒火,可又因着自己的性子,不肯反击,最终旁人欢聚一堂,她凄凄惨惨戚戚,反让真正在意自己的人苦痛。</p>
  再来一回,她虽然说是要改变,但骨子里的东西难以更改,诸事累加,她还是不由得将所有的事都包揽在一起,所以她的病症,这么多年都反反复复,甚至在顾惜来了之后,也复发过几回。</p>
  可是人的本性怎么能够轻易更改呢?</p>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房妧垂眸苦笑,“但我这性子天生如此,更改不了的。”</p>
  要让她做清醒决绝之人,恐怕此生都艰难。</p>
  “谁说让你全盘尽改了,真要变成什么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也就不是我所认识的房妧。”</p>
  卫云烟苦口婆心,“只是有些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负累,便说你家三房那事儿,是他们出手在先,你不过推波助澜,何必郁结于心?”</p>
  三房为那差点失掉的孩子,很是将国公府大闹一通,但他们底子并不干净,且房妧所作,不过是寻人领着云州的夫人去见蔡氏,余下的都是房夫人和蔡氏自己的牵连。</p>
  而梁国公非要保住房夫人,那么也不好处置了房妧,于是此事不了了之,蔡夫人恨得在家中捶胸顿足,却也无可奈何。</p>
  房妧因着此事,虽然口中不说,但心里是过意不去的,她头一回做这种害人性命的事,手上沾了血,便觉得自己太过卑鄙,为自己一房的利益,设计自己的伯母。</p>
  蔡夫人虽也算计着她,但到底都未能成功,她不过是要多费些心,并没有实际的伤害,可如今她对蔡夫人,却是切切实实的害了她。</p>
  “原本她便……”房妧轻轻叹息,向着卫云烟讲起关于蔡夫人的事。</p>
  卫云烟听得柳眉倒竖,一忽儿抿紧唇瓣,最终也一齐抬叹气起来,“可恨之人倒也真是有可怜之处。”</p>
  “但是如今,也不好将这件事告诉她了,以免她承受不住。”卫云烟说着说着,气愤起来,“天底下果然是没什么好郎君的,光说你家的三伯父,虽然是个庸才,但这么多年,对外向来同你伯母恩爱有加。”</p>
  “坊间还调笑他甘愿伏小做低为夫人驱使,可背地里还不是花花肠子,背信弃义。”卫云烟将团扇轻轻拍在手背之上,“在外边养了别宅妇,还不知道先前有多么的浪荡呢。”</p>
  “便是因为如此,”房妧越发的揪心,“前日我的人来报,那别宅妇已经……”</p>
  “身怀有孕?”卫云烟微微睁大双目。</p>
  房妧点头,“那别宅妇为着万无一失,并没有立即告诉三伯父,只想等着胎像稳定,再无反悔余地,才和盘托出,到时候三伯父为了孩子,也得接她过门。”</p>
  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的这位三伯父,便改换心肠,在外头沾花惹草起来,反而将蔡夫人瞒得密不透风,做个可怜的傻瓜。</p>
  房妧一开始只是晓得外边的别宅妇存在,但又打听着房铠对子嗣小心,谁知那别宅妇到底还是有了孩子,果然人心难测,从房铠在外养人的那一刻开始,便再无底线可言。</p>
  卫云烟皱着眉,缓缓的道:“如此看来,这孩子没到世间,也不是坏事。”</p>
  房妧惨笑一下,并没有说话。</p>
  她是在蔡夫人之事发生后两日,才晓得别宅妇的情况,如今悔之晚矣。</p>
  “你与他们本就是不相与的境地,他们害你多少次,都没有羞愧可言,你不过是反击这么一次,也没彻底的伤了那孩子的性命去,实在不必耿耿于怀。”</p>
  卫云烟此时也无法,只得拿这些话来安慰。</p>
  “不过这般下来,倘若最近被你三伯母晓得那别宅妇的事情,那孩子才是真的保不住。”</p>
  蔡夫人如今的胎,是在勉强保着,医者还是将府中围个团团转,蔡夫人每日里心中憋屈又愤慨,更是对胎儿无益,故而这状况总不见特别的好转,仍然岌岌可危。</p>
  房妧并未出手相救,蔡夫人也不会相信她,但一直这样拖着,她内心的负罪感,便如日累积。</p>
  “才说改好,如今又开始思虑过甚,我看你还是明儿就跟我去温泉庄子上,好好的疏散心情才是正理。”</p>
  卫云烟嘀咕着,极力劝说房妧要开阔心境,最好是到她家做客一阵,两人好好的叙一叙多年未见的旧事。</p>
  突然轰的一声,内室那幅云母登雀枝横屏轰然倒塌,零落的屏风横七竖八碎在地上,使得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p>
  “你这下作的破落户!来京城打秋风,真是不要脸皮!”年轻娘子的厉声尖叫,比那屏风碎片还要尖锐。</p>
  王蔷脸涨得通红,掐腰指着对面窃窃流泪的女孩儿,尖叫着喝骂。</p>
  “什么事儿,值得这般的大动干戈?”房妧按一按额角,微微冷下声音。</p>
  各家的夫人长辈早早的去了另一座花厅,为得就是留下地方,让年轻的郎君娘子们稍稍放松些交际,故而在场的众多人里,数一数也只有房妧的身份和排行,算得上是能主持局面的。</p>
  此情此景,纵使房妧不想揽事,也不得不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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