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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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你要保重。”房妧极认真的抬眼看他。</p>
  经过重重险峻波折之后,她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一位至亲,世间百年不过弹指间,时光荏苒无情,唯有珍惜眼前人。</p>
  崔润听着她这般郑重的口吻,收敛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肃容瞧着她,“我总不会让你失去一位表兄。”</p>
  风流云散,他仍旧有站在她身边的余地,以至亲手足的身份。</p>
  房妧微笑,崔润便也跟着她笑起来,静默无言。</p>
  “倘若咱们知晓东宫皇太孙的下落就好了,”崔润忽忽然的转身,指尖掠过玉瓷棋盒,“我也搏一搏从龙之功。”</p>
  房妧淡淡一笑,“表哥这般的人品,总会有时运加身,只需等待即可。”</p>
  以崔润的性子,他决不会甘心庸碌度日,他又身在崔氏,更为崔氏长孙,即便他不欲主动入局,也会为有心人所拉拢。</p>
  当初的谢俞,正是如此。往后如谢俞一般的人,只多不少。 </p>
  “家中催得紧,要我入朝堂上进,”崔润故作懊恼的叹气,“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啊。”</p>
  “表哥心中既然已有决算,何必来糊弄我呢。”房妧似笑非笑,起身拢一拢衣袖,“日渐西沉,晚风寒冷,我便先回屋去,表哥自便。”</p>
  崔润上前几步挡在房妧身前,朝着她作揖,“只是故弄玄虚,想要博得表妹一笑,不曾想反倒惹表妹不快,这便同表妹赔罪,请表妹原谅则个。”</p>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房妧轻嗤一声,绕开挡路的崔润,“总归表哥这么大的人,做什么决断都同我无关。”</p>
  在跨入门槛之时,她脚步稍稍一顿,“表哥入朝,该全心全意当忠直之臣,至于其他,时机未到,若贸然行动,反受其害。”</p>
  纵然她知晓李炤十有八九就是当年的东宫遗孤,但也并不打算将此事过早的告诉崔润。</p>
  世间大事小情都变幻莫测,何况关乎至高天子家,更是福祸旦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p>
  她不能拿崔杨两家的前程和安稳去赌,哪怕她也明白,以李炤的品性和作风,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当是圣主明君。</p>
  但古往今来,旧梦今朝,有多少贤明之人,他们并非都能登上青云。</p>
  想起远在北疆的那人,房妧心底微微刺痛。拖卫云烟的福,她早先得知他安然无虞,并且立下功勋,此次回京必定封赏,当得是前途无限。</p>
  她是为他雀跃欢欣的,但一切其实都同她再无干系。</p>
  “阿妧!”崔夫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包含着激动和欣悦。</p>
  宫中崔皇后特意请心腹女官来信,提前将房姃的喜讯报来,崔夫人听罢,顾不得梳洗整装,便小步疾奔往大女儿的院子里来。</p>
  她一双温柔的眼里全是喜悦,眼角因着笑意过盛,显露出丝丝的细纹,却并不显老态,反而愈加为崔夫人添上几分柔和。</p>
  “太好了……”她眼里有泪珠不断的滚落下来,纵然已为人母,崔夫人在寻常时候,总让人心中涌出一股冲动,只想要长久的把她护在羽翼之下。</p>
  “阿妧,咱们以后……一切都会好的。”崔夫人涕泣哀哀,声音里却又满是欣慰,“夫君……我总算能有颜面见你……”</p>
  房妧轻轻牵住母亲的手,用母亲以前惯常安稳的语调,温柔和婉,“母亲,你从来都无愧于父亲。咱们以后,也一定会更好。”</p>
  此次北疆战况未经几日,便传来京城,朝堂之上,为如何奖惩定北军中众人而争吵不休。卫敏和陆昊,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在今次当中的作为表现,也无可指摘,故而朝臣们的重心,并不在他们身上。</p>
  以韩厌为首的几位将帅,受到一致的讨伐,连韩家一党的朝臣,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无过,只是在争执惩罚轻重的问题。</p>
  但在对于北安侯的处置上,却迟迟不能定夺。这回的战事,向众人表明,定北军需要北安侯这位主帅的统领,北疆也需要他坐镇。</p>
  可除开北安侯一脉的人,并未有多少朝臣,真心实意的赞同他重回北疆。</p>
  文臣与武将是天然的敌对阵营,他们不愿意见到一位武将成为手握大权,能左右朝局的权臣。北安侯得势已久,所提拔的大多是他的同袍亲信,或寒微出身的兵卒,不会施恩于文臣。</p>
  而他分出去的权柄,却实实在在的是从文臣手里夺去的。帝王所赐的权力,只有那么些定数,有人多占,那么有人必定失权。</p>
  要让北安侯重回边疆,如同放虎归山,将来如何便更加的难以揣测,所以即便云麾将军魏冲也是武将,但与北安侯各自为政,所以文臣们愿意为共同的敌人,暂且将魏冲推上去。</p>
  康元帝对此乐见其成,魏冲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也是新生之木,将来会成为朝中栋梁,趁此时机更进一步,又能削弱北安侯的势力,可谓一举两得。</p>
  便听凭朝中吵得不可开交,康元帝只端坐高台。</p>
  另有一派,人数不少,但因派系林立众多,不能汇聚成一股势力,故而同先前两派差距悬殊,他们掺和在混战当中,也极力的想要从中谋得对己方有利的结果。</p>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钱鹤立还是魏冲,谁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好处,谁就是他们所声援的一派。</p>
  至于剩下的,自然是中立直臣,凡火不烧身,便作壁上观。只消向帝王表明忠诚无二,就能够不动如山。</p>
  梁国公属于第二种,而宁郡王府是第三派。</p>
  此时梁国公与交好的几位朝臣眉眼官司打得热烈,心中权衡着该站在哪里,按说从梁国公府的角度,与北安侯不算对付,该支持魏冲,可他近来正打算为府中子弟寻出路,北安侯又即将与魏王府结亲,事情便有得衡量。</p>
  站在他身边的宁郡王,见同僚梁国公上蹿下跳,从鼻间哼出冷息,不屑与之为伍。这种首鼠两端,左倒右靠的同侪,竟能有梁国公府大房那般好的儿孙,杨老夫人也算是呕心沥血,力挽狂澜了。</p>
  若是他家子侄能与梁国公府大房结亲,该是多么一段良缘,可惜,可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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