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花王牡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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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花王牡丹(一)</p>
  这年杏花微雨里,柔则仅凭一支惊鸿舞便这样轻松地拢回了四爷的心,后院风平浪静之下,凝聚了更大的风暴。</p>
  四爷时常流连于蘅清苑,连新纳的觅双和初丹都抛之脑后,柔则此番复宠,却并未和从前一样张狂,日日还与齐月宾一起去佛堂烧香拜佛。</p>
  然而宜修是不必担忧恩宠的问题,作为王府的福晋,她也时常去佛堂祝祷,也算尽一份嫡母的心意,王府上下自四爷起都对宜修赞不绝口。</p>
  这日三人又齐聚在佛堂抄经烧了,齐月宾自失了孩子后便伤心欲绝,然而她的颓丧却与柔则的不同。</p>
  她从来不会在宜修和柔则面前露出悲伤的神色,更不愿落泪,只是一双明亮的眸子逐渐暗淡了下去,满是羁縻的隐忍哀伤。</p>
  宜修烧完了香,微笑着起身,对跪在身后的齐月宾道:“最近身子可好些了吗?”</p>
  “劳福晋和贝勒爷关心,府医们很尽心,妾身的身子已经好多了。”齐月宾恭敬谦和,却又十分冷淡。</p>
  “那便好,”宜修点了点头,又叹气了一声,循循劝起她,“你也别太伤心了,孩子总归还会有的,你瞧苗格格就是想得通,如今也好了身子,能有眷顾,你可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些才好呀。”</p>
  “多谢福晋教诲。”又是这样一句简单的敷衍。</p>
  这许多日来,无论是谁和她说话,她都是这样的生疏的客套,柔则也是一样,或许她会对四爷是不一样的,但十分可笑的是,这一个多月来,四爷至始至终没有见过她一面。</p>
  宜修似乎十分满意,欣慰道:“那便好了,你的身子和精神都好了,齐老将军和夫人才能放心不是?”</p>
  齐月宾知道宜修是在讽刺自己父母以权势威胁她和四爷的事情,哑口无言了半日,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话。</p>
  “是,妾身已经告诉父亲母亲,妾身早已无恙。”</p>
  宜修微笑着点头,也不再看她,便对也一脸虔诚的柔则道:“你可要再多参拜一会儿?”</p>
  柔则缓缓起身,笑道:“昐儿离不开妾身,妾身不多留了。”</p>
  她留下能做什么呢?宜修没有来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半日也说不上一句话,无论她说什么,齐月宾都不愿搭理,简直莫名其妙,几日下来,她也不愿与她多费口舌了。</p>
  “我也有几日不曾见昐儿了,一起走吧,路上咱们姐妹两个也好说说笑。”说罢,宜修便笑着往外头走去。</p>
  “好。”柔则带着雾柳和化鹤也紧跟其后。</p>
  齐月宾仍然笔直地跪在蒲团上,手中的念珠拨弄得越来越快,直到二人的脚步声和欢声笑语彻底消失,才似乎终于挺不住,那纤长的手指骤然停止,整个人像是失了全部的力气,一下栽在了地上。</p>
  吉祥呼道:“侧福晋,侧福晋!”</p>
  殿内悄然无声,齐月宾消瘦的脊背逐渐颤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她的一只手紧紧攥住念珠,另一只手却死死捂住了双唇,泪珠儿终于落了下来。</p>
  许久这样的寂静,才隐约有了啜泣的声音。</p>
  “笑,笑,宜修在笑,柔则也在笑,所有人都在笑,为什么,只有我要这样痛彻心扉,我究竟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忏悔!”</p>
  吉祥忙扶着她:“侧福晋,也许,也许真的是苗格格的孩子……”</p>
  “当时谁也不知道她有身孕,纵然她失了一子,可我也是无心之失啊!我的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没有了,一定是她做的手脚,再联合宜修蛊惑贝勒爷,栽赃是我有罪孽害死了孩儿!”然而吉祥刚刚出口,就被齐月宾愤然打断了。</p>
  吉祥垂了头,叹息道:“小姐,事情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您日日把这些伤心闷在心里,说出来也好,福晋虽然没安好心,可方才的话是有道理的,您瞧,如今咱们绛华苑比甘格格那里都冷清了。”</p>
  齐月宾缓缓又直起了身子,托着佛珠的手缓缓拂去面颊上的泪痕,平和了气息,又恢复了素日那样平淡的神色。</p>
  “是啊,害我的人如今都得宠风光,活得好好的,那晚我到底是为柔则出头,可她转眼复宠,弘昐的身子也越发好了,她却从未想起为我辩解两句,可笑。”</p>
  吉祥道:“她好容易抢夺回宠爱,又怎么顾得上旁人。”</p>
  “罢了,我小产失子,父亲和母亲为了我也是得罪死宜修了,如今贝勒爷也不愿来看我一眼,新来的两个攀附柔则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吉祥,我们借着这个佛堂,一定要耐得住,只要耐得住,就一定会有机会、有来日。”</p>
  自从春意复苏,恩宠渐浓,蘅清苑中遍植奇株名种也十分繁茂,院子里栽种着七八种不同的梅花、桂树、佛手和石榴,只是不值时节,尚未开花。</p>
  而满院子的白芜碧桃、洒金碧桃、绛碧桃都或浓或淡地绽放着,与垂丝海棠、西府海棠、复色海棠交相辉映,大片大片的粉霞连结不断,远胜那日的杏花林。</p>
  廊下整整齐齐摆着密密麻麻的名贵花株,什么白蕙兰、红象兰、宝珠茉莉、还有菖蒲、迎春、山茶等等。</p>
  宜修有许多日子不来,见一场春雨后,这些花木都开得极好,就像柔则复宠一样快。</p>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今年柔则院中的牡丹和芍药变得极多,从前的她,可只喜欢梅花那样的小巧的花朵,何以忽然变了?</p>
  “你这里的牡丹品种倒是多。”</p>
  “梅花虽好,终归只在寒冬绽放,到了这时节便光秃秃的一片,瞧着也无趣,倒是这些花,瞧着心里都欢喜。”</p>
  柔则见宜修盯着自己廊下的杰作赞赏,忙笑着,一边走边指着那些牡丹介绍起来。</p>
  “福晋您瞧,这一排紫色的是魏紫、冠群芳、首案红、紫二乔、百园红霞;这边的浓粉色,有花王、贵妃插翠、国红、珊瑚台;旁边黄色的几盆,是您最喜欢的姚黄和金阁。”</p>
  她又走到另一边,笑道:“这些红色的是洛阳红、乌金耀辉、墨玉;这一排淡粉的是赵粉、菱花湛露、西施粉、月宫烛光、大金粉;这一排白的是绿幕隐玉、五月碧、白鹤卧雪、香玉、白神……”</p>
  她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宜修听着这些牡丹名字,笑意似乎不减,却总有隐隐的消减之意。</p>
  “侧福晋如今如此喜爱牡丹,不知昔年你刚刚入府时,我送你的那盆并蒂牡丹,今日怎么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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