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皆我之过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啊?”何不为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轻声问道。
  “所以说叫您平时不要小看那些视频平台...”何巡音眉毛一挑,完全没继承到父亲英俊的眉眼,“前些日子,有粉丝去金陵牧场看望锁画之香来着,结果见锁画之香没训练,在修养,所以这事儿就爆出来了...”
  “金陵牧场...都知道金陵牧场财大气粗,就是老整出阴间事儿来,在整活上我向来高看他们,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啊。”嘴角扬起抑制不住的讥笑,何不为从仰过去不少的椅子靠背上坐起来一些,看向何巡音,“怎么样,伤势如何?”
  “额,不是什么大伤,一周两周的就好了,只是小伤...”何巡音的声音带着几分憋不住的笑意,“说给您听也只是跟您分享个笑话,图个乐子,这要是真是大伤,把无败三冠搞丢了,那我寻思着这就不是笑话了...”
  得意之色愈发明显,何不为突然大笑出声:“你王译叔叔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来着,说来者何人在运输途中球节肿胀,让他快头疼死了,殊不知我想笑啊!”
  “这些事情放在我们京都牧场怎么可能发生呢?”这么说着,何不为还来劲儿了,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发出了清脆的拍击声。
  看着父亲的表情突然僵硬,何巡音嘴角微微抽搐,知道父亲大概率是把自己打疼了,但为了面子还刻意装样子,维持面部表情:“邢名蔼负责都会出事儿,我估计着就算是李阙叔叔去也会出现球节肿胀的问题,想必不是照顾的问题...”
  “邢名蔼能和李阙比?”一谈到邢名蔼,何不为气就不打一处来,但随后又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说道,“当初非要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孩子...”
  听的出来的惋惜,从言语中就能听出来何不为对邢名蔼的看好和不舍,那对邢名蔼的气愤,也是出于曾经邢名蔼没顾劝说,跟着赢浟便离开了。
  “后续金陵牧场怎么处理的有下文么?”或许是不想聊那些让何不为很不舒服的过往,何不为直接聊起了其它的话题,将有关邢名蔼的对话一笔带过,“厩务员处理了么?”
  “这要是放在我们这里啊,一定是要开除的,儿子你就记住了,马是很金贵的,容不得哪怕一点疏忽,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马,任谁也需要万分小心地照顾。”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典型,何不为不禁唠叨了起来。
  这人啊,越是老,越是说个不停,不过何巡音只是笑容依旧地听着。
  这位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即便任性,他也只会任他由他的。
  看着突然站起身,背对着自己看向窗外,似乎是有些感慨自己经营了许久的京都牧场相较于前人又更有进展的何不为,何巡音也跟着站起了身走到何不为的身边,陪他一起看着窗外的京都牧场。
  正值春夏交际之时,京都牧场的景象正展露出一片繁荣。
  “爸,你知道锁画之香的厩务员和黄金天选的厩务员是同一个人么?”
  “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字是眷好像是跟这两匹马也是一起的吧...”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儿子,何不为并不清楚何巡音突然说这番话的原因是什么,“能把三匹或三冠马、或有三冠马潜质的赛驹同时交给一个人,金陵牧场对这个人可是够信任的,就是这个人好像不太能对得起啊...”
  “那个人的名字叫李一道。”
  何巡音突然的话让何不为瞳孔微缩,显然有些震惊。
  “是的...”见父亲张口欲言,却又没说什么的样子,何巡音嘴角有了一丝苦笑,“之前我也没想到来着...就是李阙叔叔家的那个后辈。”
  何不为突然觉得有点口干,于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才觉得稍微好转过来,随后微微侧过头看向儿子的侧脸。
  “他也算是可以,全都摊上这种脾气大的马了,以前负责的几匹黄金家的就不说了,这次黄金家的也不是了...”微微垂眸,何不为好像突然就变了态度一般,没有方才的想法了,“所以这次他又受伤了?重伤?”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一点伤都没有,就是老毛病加上本就是他自己的疏忽导致的事故...”何巡音回道。
  “这样啊...”目光又望向了窗外,只是这次,何不为的目光好像没有集中在京都牧场的景色上,而是有些飘忽。
  “那也算是难得了...”
  ......
  李一道的眼中泛着些许的迷茫,今天他已经在锁画之香的门口坐了一下午了。
  座椅前算不得人来人往,但也有人路过,听得见叹息,也听得见带着踌躇的、想要在他身旁停住的步伐,不过李一道没有一次抬起头来。
  摄影师还是低着头站在李一道的身边,一言不发,垂下的长发完完全全地遮挡住了她的神色,不过从她身下一片依稀未干的湿迹来看,即便已经过了一下午,这女人眼中的泪还是没有流干。
  又传来了有在抑制,但是没有完全抑制住的抽泣声,吸鼻子的声音让李一道的眼中闪过一抹烦躁。
  这女人是来找他道歉的,这几天女人每日都会来找他,而且说着说着有时就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不过李一道也知道,这哭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影响了他的工作的愧疚,所以那烦躁又随即转为了一种无奈。
  “我说过的,你不用担心...”李一道的声音很平静,让摄影师的身子微微颤了颤,随后连呼吸都屏住,“所以,回去休息吧,等你之后的工作安排吧...”
  “不过,虽然只是很小的伤,最严重的不在伤势上,而是这次受伤背后所代表的可能性...”
  这句话是李一道没有说出口,只在内心里跟自己说的话。联想到摄影师的状态,李一道便决定不说出来比较好。
  如果存在因一个人的疏忽而导致马匹受伤的可能,那么对于那个人的来说,单论名声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了。
  “马上天要黑了,赶紧回去吧。”或许是觉得女人较为固执,李一道沉默了少许后补充了一句,其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让摄影师的头更低了一分,但也只好在轻轻“嗯”了一声之后离去。
  从胸前将一块玉制的护身符取出,有些脏的手直接抚了上去,倒也不会把灰尘直接摩挲到那玉符上。
  玉符的质地看着尚且不错,只是四条裂痕交错,让玉符整体的感觉一下显得没有那么祥和了。
  眼帘半阖,目光透过仅剩的部分落在了玉符上,眼底是些许疲惫,李一道端详了许久方才将玉符收好,重新塞回胸前。
  站起身,目光落在了锁画之香身上,那匹马看向自己的目光没有责怪,也没有其它此前未有的神情,至少除去如魏白这种的怪马,寻常赛驹是无法理解事情的始末,只是当作因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导致的受伤。
  越是看着那双眸,越是感到惭愧,一旁的魏白有些没好气地哼哼了一声,这是在催促李一道赶紧将马粮取来,让李一道嘴角的苦涩更浓。
  “还没走呢?”迎面而来的一名厩务员看着站在锁画之香马厩门前的李一道,有些疑惑地问道,顺带着拍了拍李一道的肩膀,“别担心,看你这几天愁容满面的样子,御总会理解你的...”
  点了点头,李一道回以一个略微僵硬的微笑,抬手指了指前方:“我先去给他们喂料。”
  擦肩而过,李一道的表情收敛,眼睛向斜下方转去,既是在看、也并非在看那与自己背向而行的厩务员。
  他没有同对方说,他并非是在担心自己,只是觉得因自己的一时纵容和对马匹安全的疏忽,导致了赛驹受伤以及摄影师来之不易的工作被停,故有所忧。
  ‘如果那时真的有某种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能力就好了...’
  突然的想法,让李一道自嘲地笑了起来,竟是如此的幼稚。
  脚步愈加沉重,李一道晃荡着身体走到了马粮袋旁边,弯下腰。
  夜色彻底笼罩,但遇灯火齐明,只李一道身下,本该明亮的地方被他的影子全然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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