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章 “故人夜来”
“南宫虹死了?”坐在王座上,徐牧脸色一怔。但随即,又慢慢释然。他大约猜了出来,这一场大儒入蜀,原本是必胜的。只可惜,有个骂娘的陈方,直接搅坏了局势。
所以,只能死一个人,栽赃到西蜀头上。无疑,在祭台上吐血的南宫虹,便是最好的人选。
“主公,恐怕是一场栽赃。再接下来,会有下一轮的祸事。”小狗福认真开口。
徐牧点头。
常胜善于寻找破绽,走民道的西蜀,诸如儒人的事情,以后迟早要发生一轮。不过,徐牧并不担心。
死个老儒,栽到他头上又如何。换句更简单的话说,现在西蜀的百姓,是姓他这个蜀王,还是信北渝这些外人。
答案是肯定的。无非是常胜为了定计,一直试图混淆视听。
“主公,那骂脏话的陈儒要入宫!”孙勋急急跑来。
徐牧并没有意外,让孙勋放人进来。
陈方的脸庞上,同样没有惊慌之色。关于南宫虹的死,只简单地讲了两句。
“南宫虹一死,无非是有人来闹。蜀王无需担心,我帮着出面,寻十个八个由头,将来闹的狗儿都给骂回去。”
对于陈方的这一句,徐牧还是有信心的。
“陈儒,那你这次过来……”
“蜀王,我想在成都里,开设一个儒学院。到时候,便会有不少的天下才子,入蜀求学。”
徐牧沉默思量。
按着他的想法,是要拒绝陈方的。但这种世道,诸如学院的体系,是不可或缺。换句话说,西蜀政事人才稀缺,便是这种原因。
将官堂那边出师的,大多是领兵打仗的好汉,政事才学的并不多。现在西蜀只有八州,尚且不足,若是以后逐鹿,真打了不少州地,只怕连个管政的人都没有,总不能指望一帮将军,放下刀去拿算盘。
“陈儒,便按你所说,开设一个学院吧。”徐牧露出笑容,“所需的银子,到时候和王参知说一声,再报上来即可。”
“哎哟,不愧是蜀王,不得了啊!你等着,我等会回去写一篇史文——”
“无需如此。”徐牧揉了揉额头。真让陈方写什么史文,只怕那个还在筹建的学院,会有半个蜀州这么大,神仙都骑鹤来听教。
陈方干笑着点头。
“对了蜀王,鲤州的事情,还请思量一番。”
“放心,这一番机缘,本王定会记在心里。不过,大儒入蜀的事情,这些日子便要劳烦你了。”
“蜀王要离开?”
“离开几日。”
因为耽误,原本要去探望于文的日程,拖了好几天。但现在,徐牧不想再等了。对于这位西蜀第一将,他的心底都有一份愧疚。
“也好,若是什么狗屁的北渝大儒,我帮着蜀王来应付!且放心,我是敢骂娘的。”
“甚好……”
关于定州和和鲤州的战事胶着,按照东方敬的话,常胜的目光,很可能会错开定州方向,而打西蜀腹地的主意。
这些话,并非是空穴来风。当初的千里奔袭,便是最好的证据。庆幸于文生猛无比,挡住了这一轮的强攻。
“狗福,成都的事情,便劳烦你了。”
站在城外,相送的小狗福认真拱手,“主公放心,便如老师当初坐镇成都,我亦是如此,绝不负主公所托!”
徐牧笑了声,揉了揉面前少年的额头,才带着人马,往楚州的方向赶去。
……
“主公来了,主公入楚州了!”
几日后的黄昏,徐牧匆忙入了一线关,没有任何耽误,便急急下了马,让人领着,往于文的病榻走去。
“陈神医,于文情况如何?”
“便如信里所说,成了一个尸人。”陈鹊叹着气,但隔了会又认真开口,“这种怪症,并非只是医人之力,更多的,还需要于文将军自己的意志。”
徐牧沉默,这明显,便和后世的植物人一样。当时听说,于文在最后守城的三日,几乎不吃不喝,也不挪到身子,便这么站在一线关上,注目着下方的战事。
“陈神医,能否先送回成都,我是担心路途颠簸。”
“蜀王,最好让于文将军,便留在此地。睹物思人,这座一线关是他死守的地方,说不得会有一番作用。至于药材这些,我会有备无患,让人先行送来,蜀王无需担心。”
有陈鹊这番话,徐牧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坐在了床榻上,垂着目光,看着面前这位,跟随了自己七八年的老兄弟。从当初小侯爷清君侧,于文便与他相识,随后袁安封一品布衣,他弃了官,带兵去拒北狄,于文也同样弃官,与他同行。
有时候他觉得,如他这般何德何能,能让天下这么多的忠义人,聚在他的身边,跟着他打天下。
约莫是,这些人的心底,都有一个开辟新朝,天下太平的夙愿吧。
徐牧挥了挥手。
陈鹊和另外几个医人,拜别退了出去。护卫也退了出去。正值天色入黑,烛火摇曳。
徐牧久久静坐,握了握于文的手,不知觉间,慢慢昏睡过去。不知多久,他听见脚步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
“吾弟,这天下可太平了。”袁陶一脸的忧心忡忡,带着顾鹰走入。顾鹰冲他笑着,在手里还提着一个手炉。
“贾文龙拜见主公。”不多时,贾周也走了进来,举手投足,满是谋者之风。
“主公,我陈家桥来了!”四屋先生陈家桥,满身的长袍随风吹动,“今日做了三首反诗,等会便念给主公听。”
“小婿,可还记得我李如成!”定北侯李如成,背着双手走入,站在了袁陶身边。
“定州之虎陆休,参见主公。”陆休一脸坚毅,站在门口抱拳。
“蜀南王窦通,献上蜀州地图,助主公入蜀!”
“小东家,我廉勇可一直看着你呢。”
“虎堂统领曹鸿,参见主公。”
……
在于文的床榻边,徐牧泣不成声,他伸出手,摸向了面前。只可惜,便如一阵清风,待他再睁眼,四周围除了空荡,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如风凋零的人,一个两个,再也走不回他的身边。
徐牧静坐沉默,仿如失魂一般,久久才垂下了头,重新握住了于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