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赫卡忒:逆徒，终于还是对我下手了
自从洛恩提出了联合编纂成文法的建议后，忒弥斯一连数日都有些恍恍惚惚，甚至连原本关门送客的打算都抛在了脑后。
而在岛上逗留的这段时间，洛恩也识趣地没有旧事重提，只是以下棋为由，每天邀请这位心绪重重的正义女神杀两盘，以作消遣。
当然，下棋只是手段。
他真正的目的是借着每天和忒弥斯独处的机会，以求教者的姿态，向这位正义女神询问些司法相关的问题，顺带抛出一些疑难案例，以共同探讨和思考的方式，进而引出希腊未来的自然法学观念。
比如，由梭伦改革中“制订法律，无贵无贱，一视同仁，直道而行，人人各得其所”的阐述，提出“法律成文”和“司法平等”；
由柏拉图“哲学家王”的“贤人政治”，转向“专业法律人才的培养”和“全民情绪化公投”的优劣探讨；
由亚里士多德“法治”优于“人治”的看法，解读具体的法治优越性何在……
为了能成功勾引起忒弥斯的兴趣，洛恩可谓下足了功夫，几乎把自己脑袋里那些有关古希腊法律层面的知识悉数挖掘了出来。
复仇三女神？
随着目光从三位美妇人脸上掠过，洛恩迟疑了片刻，才确认出她们原本的身份。
“你，跟我进屋！”
洛恩笑骂着拍了拍两匹神驹的脑袋，随即抓起缰绳，稳定车驾，将三位女神先行送了上去。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洛恩只好如此自我安慰。
雅典的《德拉古法典》、古罗马的《十二铜表法》、古巴比伦的《汉谟拉比法典》……等等这些历史上早期的成文法，都在洛恩的引导下，成了两人探讨的议题。
“诸位，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出发吧。”
“嗯，从想法到落实的确有一段距离。”
但另外的三位女神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只能彼此报团取暖，时常聚在一起闲谈，间接培养了不错的关系。
赫卡忒在唇前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姿势，微笑摇头，言止于此。
感觉到忒弥斯打量自己的目光，似乎泛起了一丝别样的情绪，洛恩心中一动，沉声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着眼前的这小家伙话里有话，似乎在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坏主意。
“你要走？”
“正如您所说，无法真正践行的法律，到头来终究只是一纸空文。所以我准备返回雅典，向那位国王埃勾斯和智慧女神雅典娜建议在战神山设置法庭，试行司法仲裁。顺便组织人手，推进成文法的编写。”
而每当日常的“杀两盘”之后，忒弥斯的桌前往往就会多出几十张写满字迹的羊皮卷。
“是伱？”
沉默片刻，忒弥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看向场上的阿斯特莱雅，指了指后殿的卧室，沉声命令。
“阿斯特莱雅！”
然而，忒弥斯依旧摇头。
洛恩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心中却忍不住一阵暗自腹诽。
“我们曾对冥河起誓，不会随意走出自己的领地，干涉世间的秩序。”
还以为是忒弥斯回心转意了呢，结果白高兴一场。
忒弥斯闻言，微微挑起眉梢。
而眼见三只原本逃走的鸭子，又重新撞到了自己的手掌心，厄里斯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挥剑叫嚣。
“什么，你也要去？”
洛恩一边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
忒弥斯胜在天赋和敏锐，但洛恩也有超越时代的认知，
而且他在古代法律上也并非小白，既有克里特岛书记官的任职经验，也在米诺斯王卧床期间，处理过不少的疑难案件。
忒弥斯认真看向眼前的年轻神灵，幽幽询问：“如果这个干扰项是诸神呢？”
唉，忙活了这么久，依旧没戏。
不过，考虑事实因素，所选的法条雏形自然不会太超前。
因此那些初期的泰坦神，或通过有性结合，或是借助无性创造，衍育了一大批泰坦混血的子孙后代，他们往往具备着千奇百怪的形状。
“怎，怎么了？”面对老师突如其来的严厉，阿斯特莱雅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那如果，她们重新展现出兽的部分呢？”
洛恩和忒提斯一早就来到星光帷幕前，静静等待。
那位正义女神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行了，一会让你们跑个够！”
“前提是，需要找到能够给世界制定规则的人。”
看到前方那手握暗红双剑，红发披肩，背负黑色双翼的女祸神，洛恩忍不住在心中一阵暗骂。
“泰坦原初的形象？”洛恩有些不解。
“老师，您叫我？”另一位正义女神好奇地钻了进来。
远古神代时期，繁殖就是强力的一种象征。
忒弥斯点了点头，作出了中肯的评价，但随即看了眼星间若隐若现的那座圣山，喃喃低语。
赫卡忒当即幽怨地捂着胸口，摆出了副黯然神伤的表情。
“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有必要这么嫌弃吗？”
“雅典准备编纂一部成文法，这是个很好的学习和历练的机会，你陪他一起去吧。”
洛恩将倒下的王后扶起，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对面。
难道，雅典出事了？
想到这里，洛恩心头一紧，主动开口。
“居然消化了兽的姿态，逐步向泰坦原初的形象转变，看来一段时间不见，你们的这些朋友又变强了不少。”
刚一见到主人，憋闷已久的神马们便打着响鼻，迈开蹄子围着洛恩撒欢。
“可终究只是想法而已……”
~~
次日，出发在即。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直了点，实在不应该跟她学法律，成为新的正义女神。
但很快，一片熟悉的血光便从前方的云层中蔓延而来，浓郁的猩红铺满天空。
一旦消融了兽的残余，那么也就意味着她们无论是知性，还是权能，都得到了质的飞跃。
洛恩看了眼岛上长发变成毒蛇，眼中流出血泪，面目逐渐可憎的复仇三女神，恍然大悟。
不用想，洛恩也知道那多半是这位正义女神偷偷留下的审案和法条心得。
洛恩则走到海边，曲指勾勒出几道赫密斯文，召唤出自己的青铜战车和两匹不死神马。
而赫卡忒目光扫过拦路的复仇三女神，不由啧啧称赞，眸中泛起一丝幸灾乐祸。
“但想要跨越这段距离，践行公平和正义，不是靠等待，而是靠争取！”
有了这些基础打底，把此处当做试验田，最合适不过。
虽然在上一战中，它们受了不小的创伤，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入海修养，以及其身上的不死性，已经这两匹神驹恢复如初。
而接到命令的阿斯特莱雅，则是当即眉开眼笑，对着身边那位很有好感的年轻男神拍起胸脯，一副“姐罩着你”的模样。
“没错，我刚好也有些事要亲自去雅典跑一趟。”
眼见忒弥斯已经开始真香，洛恩也顺势趁热打铁，在日常的下棋闲谈中，援引相关的疑难案例，配合这位正义女神进行法庭模拟，以案例法的方式，进行发条和量刑的推导。
“忒弥斯殿下，和您近日来的探讨让我获益匪浅，在法律上的学习上很荣幸有您这位良师引路。但欢聚终有时，如今我的伙伴的伤势已经痊愈，不便继续叨扰，也该正式向您辞行了。”
“是吗？不错的想法。”
正当洛恩感到失望之际，忒弥斯向门外招了招手。
“如果神怪和泰坦们展露原型，那就意味着她们已经进入了攻击状态，需要以原本的形态展现出最强的力量，对手进行搏杀。”
难道说？
然而，随着两道身影临近，他的脸色便不由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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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上，随着黑方的国王被推倒，一局终了。
洛恩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就想办法把干扰项排除，尽可能地做到公平。”
没听懂你老师的意思，是让你给我打下手吗？
而且，到了雅典，谁罩谁还不一定呢。此刻，忒弥斯看到自家弟子那大大咧咧的表现，也不由抚额叹息。
阿斯特莱雅爽快地点头，随即拨转裁决之剑两侧的黄金天平，打开笼罩在岛屿周围的星光帷幕。
忒弥斯指了指洛恩，对自己的那位弟子沉声嘱咐着。
对于自己这位徒孙的疑惑，身为师祖的赫卡忒笑眯眯地进行科普。
“放心，雅典那地方我熟！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向我请教。”
洛恩认真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然而，赫卡忒的回答，却让洛恩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源自传承的记忆，会让他们向着一个头颅，两条手臂，两条腿的统一外形靠拢。
片刻，伴随着海浪的翻涌，两匹不死神马在水上尽情驰骋。
“如果世界上的事，都像下棋这样简单分明，有条可循，有规可守，或许就没那么多争端了。”
这都几个月了，厄里斯居然还在附近蹲点。
“保密……”
“好！”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也行吧，总比空手而归好。
“送别？没啊，我是要和你们一起出发。”
“诸神的归诸神，人类的归人类。”洛恩的回答依旧干脆，表面恭维地解释，“既然是为人类制定的法律，理应适用于人类的群体，诸神高居于天，怎么能被俗世的规矩束缚？不如安享献祭与荣耀，让这份秩序归于大地。”
一刻钟后，两道身影在晨曦中相伴走来。
“就算制定了规则，如果有人不愿意遵守呢？”
这一形象，被通常视为隐藏和保护自己，正常进行交流的方式。
忒弥斯轻描淡写地回答，随即拽起阿斯特莱雅走向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设下重重禁制，在那位弟子诧异的目光中，解开蒙眼的黑纱，露出了一双如星空般深邃无垠的明眸。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报复心简直强到离谱。
基本上，场面经常是洛恩抛出一半和疑问，忒弥斯完成另一半和并补上漏洞。
“其实，临走之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想请您这位原初的司法女神，共同参与第一部成文法的制定。”
于是乎，阿斯特莱雅、忒提斯、赫卡忒三位女神经常看到洛恩和忒弥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下棋，一边互为控方和辩方，在唇枪舌剑中，进行激烈的法律争论。
真是阴魂不散！
“什么事？”
听到这话，忒弥斯不由豁然起身，面色下意识绷紧了几分，心中怅然若失。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两位倒是每天趁兴而来，尽兴而归，过得相当充实。
因此，双方的过招可谓你来我往，精彩纷呈。
每天几乎不等洛恩主动开口，这位正义女神便会主动坐在棋盘前，等待着“杀两盘”的消遣。
而这种投其所好，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然而，不等这位正义女神认真思索，对面的洛恩便已经微笑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忒弥斯看着手中的黑色王棋和黑白分明的棋盘，不由有感而发。
“嗯！”
洛恩远远望去，不禁心头一喜。
奇怪，她们头上的蛇发和身后的黑翼呢？
战神山在神话时代就因为针对阿瑞斯的审判，而具备了法庭的雏形，神代以后，它更是光明正大地肩负了护卫雅典城邦法律的职能，管辖着城邦中大部分最重大的事务，并对一切扰乱公共秩序者直截了当地进行审判与惩罚。
与此同时，三位身披黑纱，面色苍白的美妇人，出现在一侧的荒岛上，阴森的气息带来一丝奇妙的熟悉感。
听到这个回答，洛恩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此话一出，忒弥斯如遭雷殛，不禁为之动容，黑纱下的眼眸深深望着眼前的这位年轻神灵，看了许久，许久。
显然，在之前的那场追逐战中，复仇三女神收获了不少的“仇恨”与“复仇”的概念，如今变得更加强大。
“看这次谁还救得了你们！”
他的身上，似乎有自己曾经丢失的某种东西。
“哦，原来如此。”
洛恩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怎么会呢，师祖您老人家日理万机，送别这种小事就免了吧。”
随即，他一把按住赫卡忒的肩膀，无良地咧嘴一笑，毫不犹豫地将战车上的这位师祖，扔向了复仇三女神所在的岛屿。
然后，在其余两位女神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洛恩果断驱使着青铜战车加速向前，冲出了血云的包围，一路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