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来自帝王的愧疚
“小主。”宫女担忧的看着张美人。
“无事,嘴长在她们身上。”张美人摇了摇头,带着宫女从另一侧离开了御花园。
华清宫。
朱红色的宫门内是满院的菊花,往里面走大殿映入眼帘,殿内装扮的并不奢华,反而简约素雅,没有那种骄奢之感,尽显武将世家的干脆利落。
正殿里只有淑妃和宋云初两个人,其他的宫女太监都被支到了殿门外。
淑妃穿着一身绯红色宫装,发髻上插着两支点翠步摇,手上带着珊瑚手串,朱唇皓齿,娇贵明艳。
青花瓷茶杯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上好的茗茶在杯中轻置,茶香四溢氤氲到很远,淑妃却是理都不理,只盯着殿门处发呆。
“母妃在看什么?”宋云初忍不住了,疑惑地问道。
“看你父皇什么时候来。”淑妃眼都不眨一下,声音无悲无喜。
宋云初眸中闪过迷惑,“您怎知父皇一定会来?”
“因为我了解他啊!”淑妃看着面前已经长大的儿子,突然悲从中来。
“嫁给他十余载,我了解他啊!”
“他为什么赐给我协理六宫之权,还不是因为对你外祖封无可封,加封我便不必加封你外祖了。”
“可他怎么不为我想想,我每日自在的很,缺的是那协理六宫的权利吗?”
“他这么做无疑是把我架在火架子上烤,硬生生把我送到了皇后对立面!”
“那母妃辞了这权利不行吗?”宋云初不解,父皇看起来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淑妃摇头,眼中闪过自嘲,“帝王当众赏赐怎么辞?辞不掉的。便是不赏赐我,这赏赐十有八九也会落在你的头上,左右不会给周家。”
“父皇他是怕外祖功高震主吗?”宋云初试探地问。
他沉迷各类兵书,对史书的了解并不多,可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他也是听过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外祖身上。
淑妃点头,眼中满是嘲讽,“你外祖已经是镇国将军,这次又打了一场可以载入史书的胜仗,再下一步就是封侯拜相,可陛下怎么允许,他怎么允许周家出现一个侯爷。”
“古往今来,多少将军在边关威名过盛,有些边关百姓甚至只知将军不知帝王,你父皇是一代明主,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宋云初不解,眼里的迷惑之意更重。
淑妃看着儿子不解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初儿,你若对那个位置无意,那母妃和周家怎样都是无所谓的;可你若是对那个位置有意,母妃和周家都将是你最强劲的后盾。”
宋云初连忙摇头,“母妃了解孩儿,孩儿只喜欢行军打仗,对那个位置是万万没有非分之想的。”
“一丝都没有吗?”淑妃直视着宋云初,眸中满是认真。
宋云初肯定点头,“一丝也无。”
他喜欢的是行军打仗而不是深陷朝堂,他喜欢的是各类兵书,而不是帝王心计。他从小就梦想着成为外祖父一样的大将军、大英雄,这个梦想至今未变,反而愈加坚定。
三皇弟乃中宫嫡子,他是未来储君这件事他早就深深认定了。
对那个位置,他不想争,也不愿争。
淑妃摸着宋云初的头长叹一口气,不知是欣慰还是放松。
“皇上驾到。”
母子两人刚稍稍谈了一番心里话,便听到了小太监刺耳的声音在宫外响起。
一番接驾后,皇帝坐在了华清宫的主位上,喝着宫女刚端上来的茶水。
“今日爱妃宫中的茶甚是香醇。”皇帝夸赞道。
“臣妾这华清宫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是皇上赏的,若是皇上不嫌弃,臣妾便包些茶给您带走。”
碰了个软钉子,皇上缓和了一会才再次试探性地询问你,“爱妃近日在忙什么?”
“闲来无事看看话本子,亦或是喝茶赏花罢了。”
“朕记得曾经爱妃似乎是喜欢骑射?”
“那是从前,如今臣妾年纪大了,已经不喜欢了。”淑妃神色淡淡的。
看着淑妃神色不愉,皇帝状似无意的提道:“爱妃有空怎么不学学如何协理六宫?”
“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臣妾一向是对那些账本之类的东西敬而远之,怎么可能一下就爱上了?”淑妃反问。
“这...”皇帝一瞬间讷讷无言。
他知道淑妃一直都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也知道她对管家之类的琐事没有任何兴趣,别人求之不得的权利她却避如蛇蝎。
可这不是没办法吗,但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他也不会出此下策,苦了她也苦了梓潼。
罕见的,皇帝竟然开始对淑妃有些愧疚,特别是看到淑妃面带愁容的脸庞,这种愧疚到达了巅峰。
“爱妃可有什么心愿尚未达成?”鬼使神差的,皇帝问了一句。
淑妃仔细地思考了一会,然后道:“臣妾想出宫一日可以吗?”
自她入宫至今,除了随皇帝去行宫以及外出狩猎外,从来没有走出过宫中一步。
世人都讲宫中千般万般的好,挤破头皮也想进宫侍奉圣驾,可这四方的天,这四方的地,这四方的云,这满宫的红墙她已经看的够够的了。
相比之下,她更加怀念自己闺阁时候的日子,每日与姐妹们策马扬鞭,肆意快活。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皇帝没想到淑妃会提这样的要求,若是珠宝首饰,金银玉器他抬手便可赐上一堆,可出宫这事真是有些为难。
宋国有旧例,妃嫔不得擅自离宫,莫说是妃嫔,便是他自己想出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是打着省亲的名义,也是不妥。给淑妃开了个这个先例,那日后贵妃、贤妃抑或是皇后来求他,他又该如何应对?
“皇上若是为难那便算了吧。”淑妃看着皇帝紧锁的眉头淡淡道。
“朕只是说需要从长计议,未说为难。”皇帝看着淑妃淡淡的模样,反而被激起了反心,不就是出宫一日吗,还能难得住他这个皇帝?
淑妃起身行了个大礼,“那臣妾便提前谢过皇上。”
“爱妃不必多礼。”皇帝起身亲自把淑妃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