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因为野心
张景荣梗着脖子不说话,直接把头转向了别处,整个人看起来倔强的不行,可从背影中却又透露出一种破碎感。
任平生从未见过张景荣这副模样,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徐岱。
徐岱同楚宣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达成了共识,徐岱拉着任平生去了一旁的角落,三个人围成了一个圈。
徐岱第一个开始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事情要从几年前说起,虽然张家一家子都是文臣,但张景荣有个小叔偏生从小喜武,长大以后毅然的从了军,还在军营里闯出了不小的名气。”
楚宣接着道:“当宋齐之战时,张小叔作为先锋军上了战场,当时战况的惨烈我就不多赘述了,总之结果就是他的一条手臂永远留在了战场之上。”
徐岱眼里闪过惋惜,语调悠悠:“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自从失去手臂后一蹶不振,成日里借酒消愁,到如今也未成家,只一人孑孓独行。”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楚宣继续道:“最要紧的是前两个月,不知道是谁刺激到了他,他竟失去了对生活的斗志,三番五次的想要自尽,好在下人发现及时,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可心存死志的人根本挡不住。张家为了看住他,这几个月来可谓心力交瘁。张老夫人更是心疾发作,这几个月里病了无数次。”
徐岱喟叹一声,道:“张景荣从小同
张小叔关系最好,他们两个的年龄差的不算太多,张景荣几乎算是在张小叔背上长大的。”
“其实现在张景荣同从前相比变化还是挺大的,虽然那股子聒噪劲儿一点儿没变,但冲动易怒的性格倒是改了不少。”
楚宣深有同感,跟着点头道:“想当初我们两个能有交集,就是因为他爱没事找事,非要同我比划两下才满意。最后不打不相识,关系也慢慢亲近了起来。”
听楚宣和徐岱讲着张景荣的过往,任平生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仿佛他们讲的那个不是他认识的张景荣,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看着任平生陷入了沉思,楚宣和徐岱适时的闭上了嘴巴,两人相携着退了几步,给任平生留下消化的空间。
徐岱小声问:“你说公主为什么这么护着靖王?”
楚宣摇头:“我也不知道。”
“只不过靖王这几年在皇宫里住着,公主没来国师塔前也一直住在宫里,两人因此有了交集并成为关系不错,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徐岱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任平生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先是冲着楚宣和徐岱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大踏步的走到了张景荣身边。
感受着身后熟悉的气息,张景荣背影僵硬了一瞬,呼吸也跟着粗重了几分,但他依旧没有转过头来。
任平生抿了抿唇,伸手在张景荣肩膀处拍了一下,语气诚恳道:“我刚刚说
话语气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听到了任平生道歉的话,张景荣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直接泄了气,努力挺直的身板也渐渐弯了起来。
他转过头来时,眼里罕见的出现了几分迷茫,眼神呆呆的问:“你说为什么会打仗呢?”
刚才他看到了楚宣和徐岱把任平生拉到角落里,也猜到了他们两个会跟任平生讲他的故事,所以也没跟任平生藏着掖着,直接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任平生沉默了一瞬,再抬头时眼神坚定,他缓缓的,掷地有声的道:“为了完成某些人的野心。”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仗不是非打不可,可上位者为了自己的野心,大多都不会顾及将士死活,只会关心结果是否对自己有利。
这种事在史书上屡见不鲜,却也屡禁不止。
史书上的故事页页增多,这些故事大都是由先人的血泪铸就而成。
哪个帝王都会有开疆扩土的野心,在位期间若是能使国家版图增大,必然会青史留名,流芳千古,这样的诱惑几乎没有哪位帝王能够拒绝。
若是国内经济繁荣,粮食充足还好,否则大兴土木,穷兵黩武,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国家直接走向衰败甚至灭亡。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不管上位者做出任何决定,苦的永远都是底层百姓。
挣不脱,逃不得,只能日日祈求上天,希望能被上天垂怜。
张
景荣喃喃:“因为野心……”
想到小叔曾经肆意张扬的笑脸,又想到他如今意识消沉的颓然,张景荣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对所谓的上位者有怨亦有恨。
任平生只是随意一瞥,恰好将张景荣眼中的恨意看了个正着,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纠正自己刚刚的话。
“我说的某些人可不单是指皇上,而是朝堂之上能制定规则的所有人,在天下百姓的眼中,他们都是上位者。”
“他们中有的人十年苦读,金榜题名,高居庙堂,人生得意,可转眼间便忘了本,忘了自己读书的初衷。”
“他们高居庙堂多年,享受着百姓的供奉却不忧其民,反而只想着肆意敛财,收拢势力壮大党羽,实在为人所不齿。”
听到任平生的解释,张景荣眼中的怨恨这才消了些许,但还是有着淡淡的意难平。
“你可是不服气?”任平生问。
张景荣点头,神情严肃:“我不服。”
“当初我小叔虽然失了手臂,可整个人都是意气风发,并没有因为身体的残缺而自卑,反而认为那是英雄的勋章。”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体上的残缺成了别人攻击他的利刃,成了别人嘲笑他的笑料,也成了……”
张景荣说着说着突然哽咽,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也成了别人侮辱我家的理由。”
“他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如今连家门都不敢出,只能躲在房里借酒消愁,靠
着回忆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