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气运之力

  朱雀内城的一处空旷废墟间,曹槿神色凝重地打量着四周,沉声道:“你如果真要尝试,最好不要选在这里。”
  曹槿没能听到回应也不为意,抬头看向站在断墙上的木青,说道:“这里到处聚集着驳杂混乱的业力,你应该能够感知得到。”
  木青点点头,收回望向内城中心的视线,问道:“你现在的感受怎么样?”
  曹槿无奈地轻叹一声,伸出手掌,一个淡金色气团骤然出现,“这里的气运之力确实要比外城浓厚一些,说到底气运之力跟业力在本质上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它们与世间因果都存在着极深的联系。但正因为如此,在这里尝试炼化气运之力,会极其容易受到业力的侵蚀。”
  “我知道你或许不在意,但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木青跳下断墙,视线落在曹槿掌心,好奇道:“你的食气之法已经入门,但在这之前,你是如何炼化气运之力的?”
  曹槿看了一眼木青背后的镇魔剑,说道:“木槿皇室的宗庙气运即国运,气运之力的磅礴程度早已非言语可以描述,身处在那样的环境,其实也会让人失去一些动力,更多的把自己视作跟它们一样的器具。”
  木青大概明白了曹槿的意思,平静道:“承载气运和炼化气运确实有很大不同。”
  曹槿低头看着掌心凝聚的气运之力,眼神复杂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不知道翻看多少古本秘法,所求唯二。”
  “一是真正能够炼化气运之力的修行法门,二是改善自身体质能够承载更多气运之力的方法。”
  这一刻,木青在曹槿身上看到了一丝不曾有过的枯寂落寞,只听曹槿语气逐渐激动起来:“就当我已经放弃之时,却在你什么看到了出路。而在修习了食气之法之后,我更加确定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木青在曹槿脸上看到了一丝再难掩饰的恐惧,问道:“你确定了什么?”
  曹槿咬牙道:“道法一直都在凋敝!”
  木青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表情有些疑惑。
  曹槿向他伸出手掌,掌心的气团比刚才要深邃一些,他一脸不甘地说道:“这就是明证!我已经不想去探究你是怎么获得的这些机缘,但却从未忘过你之前轻描淡写说出的那一句话。”
  木青微微凝眉:“这食气之法本就是一门吐息纳气的法诀?”
  “对。”曹槿一脸严肃地点头,“我有种猜测,在当初灵气充沛的年代,还没有如今这么细分的修行法门,这食气之法或许才是最基础的修行之法,但现在却成了一场珍稀的法门。”
  “传承在灵气越发萎靡的时代已经出现了断代,我不清楚十大家的传承有没有出问题,或许你能获得这些传承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木青有些沉默。
  他想起了与孟章有关的那些猜测,孟章存在的时间大概不会比十大家短,迎着曹槿的目光,木青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你不用试探我,这食气之法跟十大家任何一家都没有关系。至于你说得这个问题,我想你身边有比我更感兴趣的人。”
  曹槿讪讪一笑:“我跟慕容星不是一路人,说起来我比较自私,只想着自己能在这乱世能够活得更加长久。”
  木青眉头一挑,问了一个很可能不会有答案的问题:“承载气运之人,是否随着气运的变化而亡?”
  曹槿双眼微眯,一字一句说道:“我并非第一个守庙之人,武宗时的那位,最终还是没能挨过气运更替,我们这种享受到气运惠泽的人,往往逃不过因果的轮转。”
  木青心知这才是曹槿虽然一直作为器具却又从不肯放弃改变的根本原因,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朝气运的变化最先影响到的就是曹槿这种人。
  话已经说开,曹槿见木青面露沉思,干脆挑明道:“坐上帝位的人,会受到气运庇护,但却大道断绝逃不过生死轮转。如果他们想要作为承载气运的器具,其实比我这种人更要得天独厚,但木槿皇朝的皇帝在武宗之后却没有一个人敢再走上这条路。”
  木青眉头一扬,这一点倒真让他有些不解,猜测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曹槿点点头:“算是吧。武宗是一个极具修行天赋的人,他如果不是皇帝或许现在已经证得长生也不一定,但世上事没有如果,武宗用他的死向后世子孙证明了这种尝试只会创造出一个无尽的深渊。”
  木青还是因为白豪才对武宗有所了解,有些疑惑道:“记载中,他是因为修炼血魔之体而死?”
  “修炼血魔之体不过是他破罐子破摔的做法。那时的皇朝已是风雨飘摇、危急存亡之秋,武宗最先想到的便是尝试承载气运之力,以一人之力扭转劣势。”
  “虽然后世之人去看历史中这段进程的结果时,会因为得到一个肯定的结果而激动振奋,但是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
  木青微微蹙眉,“武宗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曹槿赞赏地看了木青一眼,继续说道:“木槿皇室的历史把武宗这段最具有传奇色彩同时也最广为人知的胜利称为无法接受的牺牲。”
  “这牺牲很大,那时候的武宗严格意义上已经成了另一个人,或者不能称之为人,称之为魔要好一些。”
  “而他贸然尝试带来的影响还远不是施加在他一人身上,皇朝的气运跌落到谷底,那时候的守庙之人再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最终没能摆脱死亡的结局,而现在的人也不会记得,在那场被大书特书的胜利之后,是一场持续数十年的波及到皇朝全境的天灾,当然,灾害持续那么久,百姓自然也没力气去管木槿的皇帝又换了谁。”
  时间的长度,会赋予故事一种难以描述的厚重感。
  说起时隔千年的皇朝旧事,曹槿脸色沉肃阴郁,仿佛成为了故事中的亲历者,“史书上只记载在那段时间木槿换了四个皇帝,但如果真要算起来,却是十四个。”
  “十四个……”木青惊叹,说道:“武宗之后的木槿皇朝和武宗之前的木槿皇朝其实是两个皇朝?”
  曹槿说道:“这十四个皇帝之中,前面那些都是武宗的血脉子嗣,到了后来,便是血缘亲近的继承人也没能逃过暴毙的结局,到最后一个皇帝,虽然还是姓白,但若以血脉论,已经与武宗那一支隔得极远。”
  木青轻叹道:“所以说,如果皇帝尝试承载气运之力,最后的结果其实是断子绝孙?”
  曹槿缓缓点头:“是这样的,武宗子嗣中也有恐惧这一点抵御住皇位诱惑的聪明人,但最后也不过是苟延残存多活了几年,这种施加在血脉之中,跟随着血脉一起传承的因果,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现在如果还有哪位皇帝妄图通过这种方式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那么绝对会死得更快。”
  木青眼神稍有些郁闷地看了曹槿一眼,他才准备好要炼化气运之力,这人就把武宗的“光辉事迹”讲了出来,其用意倒也很清楚了。
  曹槿见木青的表情,难得一笑,解释道:“我们之前就说过承载和炼化并不相同。而你不是武宗,很多事情本就不能一概而论。”
  木青嘴角动了动,问道:“你现在已经开始炼化气运之力,有没有察觉出什么明显的影响?”
  曹槿好奇道:“我见你之前不仅利用食气之法炼化气运之力,甚至还炼化过业力,按理来说,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而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木青微眯起眼看向曹槿,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眉宇间闪过一丝郁闷,沉默片刻后才说道:“除了炼化吸收太多,会给经脉窍穴带来压力之外,并没有其它的影响。”
  曹槿大概明白了木青想问的是哪一方面,心里生出一股荒谬的感觉,只能是犹豫着说道:“炼化气运之力对后代有没有影响,武宗的例子参考作用不大,至于我……你知道的,我是个阉人,更不可能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参考。”
  木青眉梢跳了跳,干脆至极地换了一个话题,“我曾听慕容星说过,古家那山人之所以会在白豪死了之后才慢悠悠地过来,并不是皇帝的轻视,他是在修行?”
  曹槿脸色有些阴沉:“没有人能够轻易放下对于寿命的渴望,更可况一个坐在世俗权利巅峰的皇帝?武宗是一个鲜明的失败例子,所以现在这个皇帝走了一条崭新的路。”
  木青若有所思,“他认为气运之力是施加在身上的枷锁?”
  “对。”曹槿抬起头看向北方,“朱雀城的气运之力暂时枯寂,就刚好像是这把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松了一寸,这一寸,足以他破境。”
  木青皱眉道:“难道他打算周而复始下去?”
  “我不知道。”曹槿皱着眉,轻叹道:“武宗走得是一条前无古人的路,他同样也是。”
  木青看着曹槿,突然说道:“你这样的人,能够这么快就决定留下来,并不是慕容云说服了你。”
  曹槿没有否认,“是的。他表现出来了一种让我很不安的不确定性。皇朝九州,这么庞大的气运,他只看到了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也撬动了枷锁,却根本没有想过一国之气运也因此而开始混乱起来。”
  “乱世、乱世,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不会再是感叹生活之艰的夸张说辞。”
  木青并不会怀疑曹槿通过气运变化而感受到什么的能力,表情严肃道:“你能看多远?”
  “多远?”曹槿一愣,捂着胸口苦笑道:“我根本不敢看,即使是隐隐地与这种模糊因果相呼应,就觉得自己掉进了漆黑的深渊。”
  “要知道因果是超脱了时间的存在,能够看到因果并且摆脱因果的人,这偌大的朱雀城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个人。”
  木青知道曹槿指的是谁,摇头压下心中纷纷的思绪,感受着身周天地间的那种冥冥波动,对曹槿说道:“你今天很坦诚,如果乱世迟早会来,那么朱雀城对你来说,绝对会是比其他地方更安全的地方。”
  曹槿能感觉木青话有所指,眼里有些期待,“其实比起武宗或者皇帝,你才是最让我惊讶的那一个人,你从一开始就在走一条独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木青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说道:“如果气运之力是动一发而牵全身,那么将朱雀城的气运与皇朝的分割开,算不算一个办法?”
  曹槿点头道:“当然算,只是……”
  曹槿说着自己就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到现在还是不认为此时此地炼化气运之力是一个好决定,更不用说分割开气运这种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这只是基于我个人见识的判断,你确实不一样。我得提前告诉你,我能帮到你的大概很少,甚至再套用以前的修行经验还会误导你。”
  木青抬头看向天空,伸手解下一直在轻轻颤动的镇魔剑抛给曹槿,“我不需要你的经验,你只需要替我看好这把剑,必要的时候,引导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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