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祸起

  郭相闻言一愣,立即抬手打开密信,只扫了一眼便惊叫出声,他哆嗦着,一把山羊胡子抖个不停,“什么?沙蒙……沙蒙居然敢犯我东界……”
  吸着气放下一封,又拿起另一封,已经心似擂鼓,“番蒲在西南作乱闹事……”
  他忙去看下一封,只一封比一封震撼,“大溍的强兵集结,正在靠近边境线,火器攻城器各种器械已靠近原襄……”
  手里的密报掉了下来,他一瞬间面白如纸,大帝才刚刚驾崩,消息都未传出,东部和西部边境竟然同时有敌人压境,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沙蒙是海上的强盗一族,一直与中原隔海相望,可他们文化落后,粗鄙野蛮,常年渡海以劫掠往来船只为生,截断了大乾东去的海路,以前还是南凉王朝时,他们偶尔也敢登录掠夺边境沿海城邦,可自从江山易主,这些如同鬣狗般的腌臜海贼从不敢进犯一步,十分规矩,是以几年以来东境沿海都相对太平,没想到这样的小国也敢妄图染指中原。
  沙蒙惹人厌又难缠,手段肮脏,心思黑暗,除了抢夺金银财宝更是喜爱肤白貌美的南凉女子,以往就有不少年轻女子被他们掳了去,赏给青壮男人做生育工具,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现在的沙蒙人,其实有一大部分都多少有些中原血统。
  “狗改不了吃屎,以为有利可图,竟也妄想来分一杯羹。”覃燕台斜倚在扶手上,神色慵懒,他缓缓看向面前的老人,语带轻嘲,“怎么了郭相,被吓到了?”
  屋内微风习习,可郭相却觉得浑身冒汗,覃燕台鹰眼如刀,他甚至不敢抬手去擦额上滴落的汗,他声音颤抖,“沙蒙就算了,大不了舍下几城给他们屠掠,咱们当下该想好对策如何应对大溍的来犯,大溍……”
  “什么叫舍下几城给他们屠掠?”覃燕台蹙着眉冷望着他,声音如淬寒冰,“原来你们南凉人以前是这么对付海寇的,怪不得养的这些人贪婪成性,敢在自己家门口为非作歹。”
  郭相自知失言,后悔不迭,以往他还在南凉为臣时,南凉皇帝的确就是这么做的,沿海城市富庶,海寇屡禁不止,斗争流血不断,后来船舶司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会漏些肥油给他们,这才短暂地换来了沿海地带的和平。却没想这些海寇贪婪无耻,尝到了甜头以后稍不满足便登岸劫掠,禁不掉,打不赢,撵不走,狗皮膏药一样,南凉皇帝后来才除此下策,默许沿海三城偶尔允许海寇劫掠,换取数年的和平,以粉饰太平。
  现在江山换了主,朝廷的话事人又成了覃燕台,他向来心狠手辣,阴狠无情,甚至比沙蒙海寇还要凶恶,怎么可能还如往常一样愿意忍辱负重,任人欺凌。他也是一时着急,口不择言,想着尽快喂饱了他们解除威胁,好集中兵力对付大溍……
  覃燕台冷冷道:“你们南凉如何我不管,但是在我大乾的统治下,任何一个城,任何一个臣民,只要他的双脚踩在我大乾的国土之上,我必尽全力护佑他们的平安。无论你他是南凉人,大栗人,还是燕北人,绝不会允许任人屠掠的事发生。”
  郭相听着他冷幽的声音,原本慌乱的内心竟莫名安稳了些,他是本能地感到害怕了,不过短短数年之前,他们已经经历过了一场屈辱的兵败国破,任人宰割,那种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心里刚刚结好的痂冷不丁被人揭掉,除了抽筋剥骨般地痛苦,内里的恐惧更是加倍地溢了出来,他们已经被打怕了,再也不能再承受一遍同样的恐惧了。
  他知道不止是他,这片大地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从上一次的战争中缓过神来,如果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让小王爷见笑了,并非老臣贪生怕死,实在是……”
  覃燕台缓和了神色,“我明白,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是不会再想经历第二遍的,你放心,这不是还有我么。”
  他说的寻常,语气也清清淡淡,说不上多好的安慰人的语调,可在现在这种情境下,他的这份冷淡自若恰好能安慰到郭相焦灼的心,让他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心瞬间清醒了。
  他缓缓朝着覃燕台行了一礼,“我代中原百姓感谢小王爷的恩德。”
  或许他怎么都不会相信,有一天会如此倚赖和仰仗一个燕北人。他们这些当朝为官的人,甚至普通百姓,谁人不是身子曹营心在汉,哪个会当真甘心被一群草原人征服,不过是权衡之下的保命之计而已,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多为大乾的建设费心,更遑论他人。
  他们这种多民族杂居的国家,最难齐的就是人心,他自己也有私心,他是南凉人,更是风毅的旧友,他知道今天城门处杨昭忤逆旨意,私放风灵雀的事,他甚至想过,若风灵雀敢揭竿为旗,那么他必然会暗中相助,让这天下成为南凉人的天下。
  可他还没等来风灵雀佣兵而起,却等来了更大的噩耗,沙蒙,番蒲,大溍同时压境,他是精明人,立即便知道了大帝的死不简单,若没有里应外合,对方不可能衔接的如此恰到好处。
  他心慌了,大帝暴毙,新君昏迷,整个大乾的安危都压在了眼前之人的身上,他抬头看一眼覃燕台,见他眉目幽冷,神色淡定,浑身透着一股子不属于中原人的野性,慵懒,随意,傲慢,像是狮群里懒散的狮王,他在这一瞬间,心里蓦地有了底气,也有了丝愧疚,为自己曾经暗藏的小心思感到报羞。
  看着眼前慵懒却高贵的人,他莫名有一种信心,大乾不会再如南凉一样,沦丧为铁蹄下的一片泥泞血污。
  他眼中有了光,自心底涌起了一阵敬服,“小王爷尽管放心,朝中百官,老臣自明白该如何应对,小王爷尽管放手施为,老臣随时听命。”
  覃燕台将他眼里的变化尽收眼底,也将他的心思揣摩的清清楚楚,嘴角牵起笑意,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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