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救

  崔氏嘴角动了动:“我也不想,不想的……但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我最后的愿望,便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坚强地活……活下去……”
  直到此刻,她都没有为兄长求情。
  白璟擦去脸上的泪水,把崔氏搂入怀中,衔着泪水的唇吻在她的额头:“不用牵挂我,我会好好的,我答应你……我也会尽我所能去照顾崔家。”
  崔氏依偎在他怀里,幸福地闭上眼。
  好半响,她才又打起精神:“能听到你的承诺,真好……夫君,我的娘家人自有他们的福气,你不必把他们扛在身上。甚至也别为了我……去原谅……”
  后面的话,崔氏终究没有说完。
  白璟懂她的意思。
  他们夫妻从来都能懂彼此的心意。
  最后,白璟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素素,我知晓分寸,你不必担心……”
  “夫君……我……我先走了。”崔氏唇角带笑,眼泪却滚落下来,“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地活着。”
  “我……我很开心,能够……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会为你祝福,祝我的郎君长命百……百岁,儿孙……儿孙满堂。”
  话音刚落,崔氏缓缓阖上了眼睛,唇角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儿孙满堂。
  儿孙满堂……
  白家人丁凋零,她终究是希望白璟可以另娶。
  “素……素素?”
  他难以置信,不敢相信!
  “素素——!”
  所有的悲伤与愧疚,都饱含在这一声呼唤里。
  但
  她像是再也不能动,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璟抱着那具浑身无力的身体,眼泪再也止不住,他嘶哑地哭着,哭得撕心裂肺。
  “素素,我想陪你去啊……这天下算什么?谁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能……”
  “我不要再顾这破破烂烂的天下了,白家的一切我也不要背负了,我只想你活着,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想你活着……”
  他的动静引来了小传义与公孙先生。
  小传义没有哭,握紧拳头看着这一幕。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次,他早已麻木。
  但更像是,他已经学会不哭了。
  公孙先生连忙去探崔氏的脉,眉头紧紧拧着:“放下她,快放下她!”
  白璟不放,恨不得把崔氏揉进骨血才肯罢休。
  小传义冲上去,用力地去扳他的手:“五叔叔,先把五婶婶放下,把五婶婶放下……”
  可是他力度太小,无法撼动那如铁一般的双臂。
  任氏端着粥进来,连忙把粥放到一边,也去拉白璟。
  然而白璟就是不放,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松开他就会死一样。
  公孙先生已经有些不耐烦,直接一个手肘砸在白璟脸上,低声喝道:“放开!还有救!”
  白璟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了,执拗地抱着崔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任氏伸手去拉他,可依旧无济于事。
  小传义后退一步,猛地扬声:“五叔叔,你要害死五婶婶是么?!”
  白璟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对……是我害死了她…
  …我不配活着……”
  小传义喊道:“先生说五婶婶还有救,你快点将她放开!”
  “有救?”白璟的手终于有些许松动。
  任氏趁这个机会从他怀里抱过崔氏,而公孙先生也一把将他推开:“一边儿去,别耽误老夫救人。”
  白璟失魂落魄地瘫坐在角落,面如死灰。
  心中的剧痛久久无法平息,叫他理智全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深爱的素素就这样因他而死。
  所以他败给了痛苦,败给了自己的心魔。
  小传义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五叔叔,先生说五婶婶还有救!如果你是男人,就赶紧振作起来!”
  “否则你就对不起连夜进攻莲城为此事收尾的大姑姑,对不起义无反顾陪在大姑姑身边的六姑姑和七婶婶!更对不起为了救你受伤的五婶!”
  说到激动处,小传义猛力晃着他的手。
  白璟闭上双目,眼中的泪水滚落,使得他看清了小传义脸上的认真与坚强。
  他目光缓缓下移,也看清了自己的懦弱与颓唐。
  霎时间,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惭愧和羞耻。
  他竟是如此懦弱,如此没用,又如此不堪一击……
  忽然身上一暖,一双小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把小脑袋凑了上来。
  小传义搂住他,轻声细语却分外认真:“五叔叔,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所经历的一切无人能想象,悲伤是应该的,因为悲伤而失去理智也不可避免,
  因为换作任何人,都熬不过去这份沉重的痛。”
  “所以五叔叔,你想哭便哭吧!但是别叫这份悲伤打倒你,这是五婶婶不愿看到的,也是我们这些至亲之人不愿看到的。”
  “为了五婶婶,为了同样悲伤但还要忍住悲恸砥砺前行的大姑姑他们,为了如今依旧奋战在沙场的白家军,你要坚强起来。”
  白璟伸出手,缓缓地将小传义搂入怀中。
  小小的身子蕴含无穷的力量,像是定海神针一样屹立在他面前,帮他挡住汹/涌而至的惊涛骇浪。
  白璟残存的理智渐渐清晰。
  他拼命从小传义身上汲取温暖,然后咽下那能要命的悲痛,逼自己站起来。
  最后,他艰难地拭去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跪到公孙先生面前:“求先生救救内子。”
  公孙先生握着一根金针,神色平静地望着白璟。
  那目光深处似有光点,就像一缕遥遥落在荒院的月色,如此清冷:“老夫已经为她保住最后一口气,有老夫特制的药为她维持生命体征,她不会死去。”
  “但……她必须在半年内得到有效救治,否则她必死无疑,能救她的人只有老夫的师父,而师父他老人家此时正在西楚境内,我也未能知晓他的具体位置。”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带着她去西楚寻求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二是我拔去银针,叫她立刻绝了声息。”
  “你会如何做呢?五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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