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不再是挨打的一方

  白家军三万人,霎时列成他们擅长的阵法。
  六万驻军也按照他们训练时的样子,排成方阵。
  整齐划一的拂袖之声,气吞山河。
  统一有序的落脚踏步,震耳欲聋。
  白明微扔下大弓,骑在饮岚背上。
  马是高头大马,通体雪白,四蹄毛色却为黑墨。
  身姿健壮,威风凛凛。
  她身披赤色甲胄,立马横刀,端的是英姿飒爽,气宇非凡。
  此时此刻,谁还纠结于她的女子身份,脑海中只有那能将大弓挽成圆月的红衣丽影。
  便是连对方的将士,也对这赫然立于天地间渺小身影,感到一丝压迫和恐惧。
  而站在白明微身后的数万将士,却因为这遥遥一道模糊而渺小的身影,不禁热泪盈眶。
  东陵积弱,弱国无强兵。
  虽然这些年在老丞相的护佑下,没有大规模的战火,但每每入冬,北燕人都会到东陵北境城池附近烧杀抢掠。
  巡逻的东陵士兵,在遭遇北燕的人马时,望风数里便开始奔逃。
  那时候的他们,在骁勇的北燕人面前。
  只有逃命,才能活下去。
  后来五座城池接连失守,八万主力埋骨阴山。
  所有身穿铠甲的将士,几乎都想到敌人攻破凉城那最牢固的一道关卡,一泻千里,最后取他们人头于战场之上的情景。
  百姓慌乱,当兵的更是慌乱。
  谁能想到,短短半年之内,一支由老弱病残与盗匪组成的队伍迅速崛起,歼敌共十数万,连收五座城池,从此东
  陵将士的头上,摘去了“弱”字。
  此时此刻,面对北燕大军,他们也不再像曾经那样溃逃,而是抬头挺胸,站直身子。
  半年时间,情势迅速倒转过来,以骁勇著称的北燕人,竟也害怕起他们。
  而凝聚数万人马,一雪前耻的,是这一马当先,鲜衣铠甲十五岁少女。
  数万驻军面对此情此景,第一次因为他们身上这身盔甲为荣。
  东陵的将士,终于挺直腰板了!
  人群之中的吴孝杰,双眼中的男儿泪更是绷不住。
  父亲走的时候他还小,但父亲的故事,母亲记了一辈子,也讲了一辈子。
  四国之间偶有摩擦,世道早就不太平了。
  父亲应征入伍,在军队中摸爬滚打十数年,历经生死,活到了最后,也只是一员小将。
  那时的军中,绝大多数人背井离乡来到边疆,都是为了一口饭,因为他们深知,像他们这样目不识丁且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人,能够出人头地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无数人一辈子,只能做一名普通的士兵,在随时都会战死沙场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拼尽全力地活着。
  边关不能平,他们便回不去。
  多少人到了死,都没等到回乡的机会。
  然而就算回了乡,数十年的青春没了,亦或是健全的身体没了,手中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两抚恤银子。
  这就是将士们荒凉且可怜的一生。
  这也是他记忆中边疆艰苦的军旅生涯。
  可是直到入了白家军,他才知
  道,原来底层士兵不会因为争抢吃的和军饷互相排挤倾轧,更不用受中层将领的剥削和欺压。
  好像所有人,行军打仗并不只是为了一口饱饭,他们是那样的团结,热血沸腾,怀揣着更崇高的信念,在这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或许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才成就了如今的气势与盛况。
  而这一切的不同与改变,仍是因为那炽艳明丽的少女。
  时间刚过去一刻钟,白明微低喝一声:“列阵!”
  她身后的卫骁一声大喝:“击鼓!列阵!”
  霎时间,鼓声如雷,狂风暴雨般密集响起,灌满整个天地间。
  只是眨眼之间,三万白家军阵型骤然变幻,快得就连近前的六万驻军都看不清楚究竟是如何变幻的。
  空气中充斥着鼓声的雷动,以及整齐的拂袖之声。
  这样的情景,无疑令本就士气大振的将士,气势愈发高涨。
  反之,城墙之上的北燕人,望着城下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人马,紧握武器的双手,竟在不知不觉中生了满手的汗。
  “都给本将军稳住!”
  一声浑厚的低吼,月城之上,多了几道黑衣铠甲的身影。
  月城的守将苏图木,带着亲卫副将登上城墙。
  见到己方骁勇的战士,竟在城下数万敌军面前露怯,连忙出言低喝。
  事实上。
  月城屯兵六万众,只是城墙之上,密密麻麻遍布一万之多,一道几丈宽的城墙之后,更有一万人马填补每一个空隙。
  百
  里外还有数万大军随时支援。
  作为守城一方,优势上他们占尽了。
  但作为节节败退,连输五仗的一方,在气势上,他们全然被压一头。
  苏图木出生于北燕大长公主府的死对头,将门之后苏图家,自从大长公主府掌兵后,苏图家再无上战场的机会。
  而今兵权到手,却面临这种境况,祖坟冒黑烟也不见得这么倒霉。
  年逾四十的苏图木眉头紧皱:“白明微这女人向本将军要谁?”
  副将回答:“东陵大臣秦臻,白明微说东陵大臣秦臻在我们手上。”
  苏图木挥舞着两把千斤锤:“放屁!秦真秦假都不在本将军手中!这女人要开打能不能找个新鲜的理由?”
  副将欲言又止:“将军,驸马的人昨夜的确从东陵带回一人,就是不知那人是否就是秦臻?”
  苏图木破口大骂:“又是他个混账!驸马人呢?”
  副将小声回禀:“驸马已经连夜离开月城。”
  苏图木一锤砸在城墙之上,咬牙切齿:“这卑鄙小人!必定是他为了夺回兵权,才去抢了东陵人!引得白明微来城下叫阵!”
  在苏图木看来,驸马在故意给他找麻烦,要是月城守不住,好不容易让苏家重掌的兵权,必然又回到他元家头上。
  思及此处,他愈发火冒三丈,恨得咬牙切齿。
  四皇子遇刺,此事与东陵有关,他早已上书陛下,只待陛下向东陵讨要个说法。
  按照东陵皇帝的德行,少不得割城
  赔款,屁颠屁颠地把白明微双手奉上。
  北燕占尽优势。
  但那驸马这么一闹,他们先机尽失。
  望着城下仿佛随时决堤的洪流,苏图木又是一锤砸在城墙上,砖石粉碎。
  最后,他下严令:“守住城墙。派一队人马前去请求支援,并将驸马的所作所为广而告之!”
  这城墙十几丈高,数丈宽,比东陵懦夫的城池要坚固千百倍,桐油弓箭等武器一应俱全。
  别说白明微只有几万人,便是十几万人,给她一个月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强攻而下。
  只要他们死守,等到百里外的援军赶来,便是东陵这群懦夫的葬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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