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他,谁要害他?

  这日一早,小传义与玉衡正在申思阁念书。
  策荣的情况尚未完全恢复,此时还没回来与他二人一同学习。
  公孙先生见两人口干舌燥,于是便让两人休息片刻。
  玉衡正在整理先生所教的内容,小传义觉得口渴,便准备去茶水间要碗水喝。
  为了培养三个孩子的独/立性,也为了保持申思阁的清净,两人身边,连个磨墨的书童都没有,凡事都亲力亲为。
  所以渴了,得自己下楼,找茶水间的小厮要茶喝。
  小传义喝完茶水,正准备上楼继续学习,忽然看到暗处蹲着一个人影,他忍不住吓了一跳。
  刚想唤护卫,他就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那人一头乱发,衣裳又脏又臭,像是街边的叫花子。
  “九……九殿下……”
  看来是外边故意放进来的,否则九殿下来不到此处。
  想通这一点,小传义唤了一声。
  谁知刘尧听到小传义的声音,却像是崩溃了一般,哭丧着脸朝着小传义扑来。
  小传义倒是不嫌弃,然而有些古板的他,接受不了刘尧这番行事,当即就喝止:“九殿下,请注意您的身份!”
  刘尧才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刚走到小传义身边,便一把将小传义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透着无尽的辛酸与委屈:“小屁孩儿……本王饿了。”
  一股浓重的恶臭扑来,夹杂着酒味,还有秽物的臭味。
  小传义皱紧眉头,但还是没有把刘尧推开。
  待刘尧稍微平静下来
  ,他拉住刘尧的腰带:“你随我来,我这有吃的。”
  刘尧眼眶一红,差点没泪洒当场。
  尽管所有人都对他表示厌恶,唯有这孩子,依旧如在北疆那般,把他当朋友对待。
  不是尊贵的皇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而是,他这个人。
  这叫有些宿醉的他,鼻头酸溜溜的,喉咙更是哽得要命。
  小传义就这样把刘尧拉进茶水间,他看向震惊不已的小厮:“你先下去,别让人靠近。”
  小厮莫敢违抗命令,一边走,还一边露出担忧的神色。
  等到了门口,他一溜烟地跑了。
  却是直奔沈氏的院子而去。
  自然是去禀报的。
  小传义看到了他的动静,却并未理会,而是踮起脚尖,倒了盏茶水递给刘尧:
  “殿下先喝些水,锅里热着包子,我给你盛,马上就好。”
  刘尧泪眼婆娑,一边捧着茶盏,一边看着小传义忙碌的身影。
  待热腾腾的包子被送到面前,他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开口:“还是你对我最好。”
  小传义搬来椅子,坐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殿下,您怎么了?”
  刘尧腹中的东西,早就被吐完了。
  他捡起包子狼吞虎咽地吃着,絮絮叨叨地讲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人喜欢本王,连本王的丫鬟都讨厌本王。”
  “昨日/本王烂醉如泥,吐在床边一大堆,她们就让本王伴着污秽入眠,都不管本王死活。”
  小传义无线清透的眼眸,落在刘尧的身
  上。
  见刘尧身上沾着秽物,他并未嫌弃。
  他开口,问:“殿下在意的不是她们,而是想知道,六姑姑是否像她们一样,厌恶殿下吧?”
  “所以殿下来了白府,我看殿下身上沾了泥屑,应当是翻墙而来,对吗?”
  一语中的。
  刘尧止住了吃包子的动作。
  他顿了半响,如同嚼蜡般把包子咽了下去。
  等到嘴里空无一物,他才心如死灰般开口:“我想见见你六姑姑,向她道歉,是我害得她被母妃责备,也是我害得她颜面尽失。”
  “但我怕见她的事又被母妃知晓,母妃又会责难于她,所以只能来找你。”
  他用的是“我”,显得言语更加真挚。
  小传义默默地听完,又给刘尧添上茶水。
  茶香四溢,缈缦白雾如梦似幻。
  他看向刘尧,缓缓开口:“九殿下,六姑姑她很好,你别担心。”
  刘尧又塞了个包子,像是不好意思在传义面前流露更多情绪,他用吞/咽包子的动作,掩饰无法控制的哽咽。
  他说:“这怎么可能,但凡是个女子,受了那样的折辱,只怕羞得活不下去。”
  “就算咬牙不去理会,日后也没有人再与她做亲,终究是本王无知,只想着弓适合她,却没想到害了她。”
  小传义又默了片刻,而后开口:“的确是九殿下对不住我六姑姑,你想想六姑姑的气性,那是可断头流血,也不愿被辱的。”
  说着,小传义两手一摊:“结果倒好,在北
  疆没受什么屈/辱,倒是因为一把弓,被贵妃娘娘说成破铜烂铁。”
  “这比杀了六姑姑还叫她难受,但她能怎么办?尊卑有别,她也不能骂回去。”
  “不仅如此,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还强颜欢笑,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殿下,您都不知道,这几天六姑姑脸上的笑容都少了,怕是还为贵妃娘娘的话,耿耿于怀。”
  包子卡在刘尧的喉咙。
  他噎得满脸通红。
  但那比窒息更难受的,却是喉咙间不自觉生出来,发堵的感觉。
  他费劲力气,终于吞下包子。
  喉咙被咯得生疼。
  他只好端来茶盏,大口大口地灌下几口水。
  然而肉/体上的疼痛像是减轻了些,可喉咙发堵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尽管没有饱,但面前的包子却再也吃不下。
  他泄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哀莫大于心死:“都怪我,害了她。”
  不曾想小传义非但没有安慰,反而继续顺着他的话说:“是怪殿下,都这么大的人了,行事也不先过过脑子。”
  “要是殿下思虑周全,至于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么?怎么殿下做这件事的时候,身边的人也不提醒提醒?”
  “殿下是没有亲信,还是身边的人已经被别人收买了?真是叫人好生奇怪?”
  刘尧拧眉一想,的确是有人建议他送弓给小豹子。
  否则他怎么能把目光放到外祖家的那把传世名弓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
  害他!
  谁要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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